; 李复双手握着扫帚,转着圈扫他周围的地面,一边扫,一边念道:“嫂嫂我再也不敢了……嫂嫂说得对,猪是嫂嫂喂大的……我错了……我不杀了……再也不杀了……我扫地,嫂嫂别打了……”
苏殷哼笑一声,说道:“喂,大理寺新来的,你闹这么一出,是想让我看什么?”
沈情心说,哪里是闹给你看的,嘴上却说:“我在判断,他是不是凶手。”
苏殷坐起,双手撑在两条腿上,大咧咧坐着,抬下巴道:“说来听听。”
沈情道:“严谨起见,还要再等一等。”
沈情说完,拿起苏殷放在公案上的帕子,说道:“大人不介意拿来一用吧?”
苏殷挑眉:“你用,随意用。”
她话音一落,沈情就扔了手中的帕子,说道:“李复,会擦桌子吗?你嫂嫂让你擦桌,把帕子捡起来,把桌子擦了。”
李复扔了扫帚,抢着捡起帕子,拿在手里嘿嘿笑了两声,才跑来使劲擦公案,在一个地方不停打转。
“他并非什么都不做,他会帮忙做一些小活儿。”沈情自语道,“而且从当日村童的话语中判断,惹他嫂子生气后,他会主动提出扫地让嫂子消气……”
苏殷拍了拍手惊醒沈情:“新来的,你一个人嘟囔什么呢,有话就说,我还等着听呢!”
沈情回头盯着苏殷看了会儿,自己也拍了拍手,说道:“谨慎起见,我们再验。”
她说:“李二子,做得好,我们现在来拍手玩!”
沈情快速拍了几下手。
李复一愣,扔了帕子,也拍了拍手,嘿嘿乐道:“要玩!要玩!”
沈情仔细看他的手,点了点头:“一目了然。”
狱卒拖走李复,苏殷道:“讲讲看,何为一目了然?”
沈情转身,对苏殷说:“侍郎大人,案宗拿到大理寺后,我就比对着死者身上的刀口看了,死者身上的伤痕都在正面,多集中在左侧,且刀口左边又深又宽,表明行凶之人是右手使刀。”
苏殷点头:“不错。”
“另外,死者身上有三处致命伤,致命伤的伤口深可见骨,证明行凶之人用了全力,其余伤口数量虽然多,乍一看刀口分布凌乱,但仔细看,这些刀伤全都是一样的,刀口左边深且宽。上述这些,案宗里都有提过,之前刑部断此案的大人也由死者身上的这些刀伤分布,推断出结论,即凶手仅有一人。但,我认为,这些刀伤不仅说明凶手只有一个,它还表明了凶手知道死者家中有疯病之人。若只是杀人,一两刀砍死便可,可他补了那么多刀,且深浅不一作出凌乱状,更像是有意为之,给人造成一种疯子砍人的错觉。”
苏殷只轻轻哦了一声:“你继续。”
“因而,下官推断,行凶之人应该是个青壮年,力气大,了解死者家中情况,且……是右手使刀。”
苏殷:“所以?”
“但本案疑犯李复,是个左撇子。”沈情指着被狱卒压着脑袋,蔫巴巴低声哭笑的李复,说道,“从刚刚捡扫帚,扫地,擦桌子,拍手,不难看出,李复的惯用手是左手。”
沈情抬起左手,一边在案前踱步一边说道:“惯用左手的人,捡东西时,先伸出的是左手,扫地时也与我们不同,他们是左手在下方,擦桌子时,也是用的左手使劲,拍手更是如此,我们都是用右手拍向不动的左手,而他们,则是右手不动,左手去击打右手。李复就是这样,因而,他是个左撇子。”
苏殷拿起案宗,轻轻一笑:“这就完了?所以你怀疑,是有人杀了这家女主人,嫁祸疯傻的小叔?”
“可能性很大。”沈情道,“其实一开始,我就怀疑此案行凶之人另有他人,原因有二,其一,是有血指印的匣子和李复额头上的砸伤,我看过死者,死者身高不足七尺,而李复身高有七尺六。匣子上有血指印,便是说死者当时已经受伤,假使死者当时是拿匣子砸向持刀行凶的李复,那么,一个受伤的不足七尺身高的女子,要举起匣子,举过头顶,且重重砸在一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额头上,还砸那么深……这是否有些牵强?”
“其二,李复脑后有一道新鲜的磕伤,像是磕在地面上后留下的伤,我的推断是,李复被匣子砸中额头后,昏死过去,直直倒在了地上,仰面朝上,磕在了头后方,留下了伤痕……那么,如果砸他的是死者,砸昏了行凶的李复后,死者当时应该有机会出门向邻居求救。所以,我怀疑,砸伤李复的应该不是死者,既然不是死者,那就说明,当晚在场的,一定还有第三人!”
沈情停了下来,说道:“为了印证我的猜测,我今日又去了小林村找线索。恰巧见村童游戏,想起我昨晚到这里提审李复时,李复用左手去抓陈大人手中扫帚的情形……行凶之人是右手持刀,李复是左撇子,我这才确定了,此案的凶犯一定不是李复!”
苏殷再次看向案宗,托腮道:“不是李复,那是谁呢?”
沈情说道:“是一个,熟知死者家中情况,身体健壮,力气大,且不贪图死者家中财务的熟人,而且,又极大的可能,死者和李复都认识这个行凶之人。”
“你凭何推断,行凶之人不贪图死者家中财务?”
“匣子。”沈情说,“我今日去了死者家中查看,那个砸昏李复的首饰匣还在,里面装着死者生前的首饰……以及五枚叠成块的银票,我看到了钱庄的印花,应该是十两面值一张的银票。”
苏殷叫道:“嚯,五十两!”
普通人家,有五十两银票,称得上富足了。
“这也让我怀疑了一个人。”沈情道,“死者的夫婿,李甲。”
苏殷来了精神头:“哦?这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