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情打定主意要到刑部再审李复,乔仵作却不能陪同前去:“如有需要,沈大人可以找当值的仵作验伤检尸,我跟着去不合规矩。”
沈情这才知道,乔仵作只在夜里戌时之后当值。
沈情遗憾告别乔仵作,一人前往刑部牢狱司。
乔仵作回房休息,至后院,见平日里照料住在后房官员们起居的大娘站在门口,正与搬东西的杂工闲聊:“这次只来了一位大人?少卿大人给了她几品?”
“司直,六品。”那杂工说,“我听前头的大人们说,宫宴之后,咱大理寺还要进来几个七品。这位六品大人这回可是头名,李大人特地嘱咐过,等宫宴见了圣上,这位大人许能搬出去建府,让您这几日好生照料。”
“哎!晓得了!”大娘应下,又见乔仵作站在旁边等着进后房门,惊奇道,“小乔?我以为你还在房中歇息,你哪去了?”
乔仵作垂下头,像调皮后回家等着挨骂的孩子,低声回:“街上……吃面去了。”
“我说午时叫你吃饭,你怎么不应,我以为你还在睡!”大娘说道,“你可留点神,快要到圣娘娘节了,万一让人逮去了可怎么办?也怪老乔,领着你算什么命,生辰八字全被人知道了,害你遭那么大罪……”
“我没事的,已经过了年纪。”乔仵作说。
“还是少出门好……提心吊胆的。”大娘道,“下次出门告诉我一声!”
沈情摸到刑部,白天牢狱司的官员们比晚上多,提牢厅热热闹闹,每个隔间都有审讯声。
沈情到了正厅找在值官员提李复来,脚刚迈进门,就见一个精瘦男人飞了出去,在她眼前画了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吐了口血,抬起头,却还笑,满脸舒爽地翻身磕头:“大人踢得好!小人再也不敢了!”
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拍了拍身上的绛紫官服,右腿高高翘起,踩在放满公文的桌案上,慢条斯理地用质地柔软泛珠光的丝帕擦了光洁干净的靴子,鼻子里轻轻一哼,丹凤眼高高挑着,似她现在的神情,居高临下看着那人,语气厌恶道:
“若不是穿着这身官服,像你这种奸\\淫继女虐待亲子的畜生,我定要一把火烧了,免得你污了这盛世!押下去!把案宗拿给大理寺!告诉程启,此人不必等秋审,给本官速速定罪砍了脑袋!”
左右狱卒齐声答是,提着这人离开。
那丹凤眼女官收了腿,又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茶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说道:“铁证如山还想抵赖,去他爹的,累死我了!”
沈情见她喝完,才上前行礼:“见过大人,下官是大理寺司直沈情,想来提审初六小林村杀嫂案的疑犯李复。”
那女子放了茶杯,皱眉道:“小林村杀嫂案?”
刑部门下司部众多,官员们各司其职,这女官穿的是绛紫官服,应是刑部侍郎之一,官至侍郎经手的案件就多了许多,沈情以为她不知小林村杀嫂一案,正要解释,忽听那女子自言自语道:“那不是刘桐办的案子吗?大理寺?怎么,此案有疑?”
最后一句,是问沈情的。
“正是!”沈情见她知晓,立刻直起身回道,“下官心有疑惑,想再审李复,印证猜想。”
“案宗可带在身上?”
“在。”沈情双手呈上。
那官员又优哉游哉喝了口茶,眼皮都不抬,懒声道:“去提李复来。”
沈情见她一目十行看完案宗,问道:“下官是今日刚来大理寺的,诸多事宜都不明白,不知可否问大人姓名?”
“苏殷。”
果然是刑部侍郎!沈情尚在崖州读书时,就听过苏殷的名字,听闻她铁面无私,三年时间,断案千起,十年便官至刑部侍郎。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沈情激动道:“下官沈情,久仰苏侍郎大名!”
苏殷只是看了她一眼,将双腿高高架在公案上,仰躺在椅子上,敷衍道:“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一会儿,李复带到,不似昨夜疯疯癫癫,而是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蔫巴巴的,抬头看见屋里的人,快速蜷缩到了角落。
沈情问道:“李复,你告诉我,人是你杀的吗?”
一旁交叠着手看戏的苏殷闻言,轻嗤一声,斜了眼沈情。
嗬,奶娃娃一个,听听她问的是什么,这水平,程启吃错药了,怎放心让她出来查案了?
李复不语,跟没听到一样,小心从手缝中东看西看,心不在焉。
沈情走近,在他面前蹲下,说道:“李二子,你嫂嫂让我来问问你,是谁杀了她?”
好半晌,李二子才呜咽道:“呜呜……嫂嫂……”
“是你吗?是你拿着菜刀,杀了嫂嫂吗?”
李复忽然朝沈情扑过来,沈情连忙起身,李复扑上她的腿,哭道:“嫂嫂我再也不敢了!我不杀,我不杀!我扫地!我给你扫地……”
苏殷坐直了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
“好,你来扫地。”
沈情挣开他的手,拿起墙角的扫帚,李复下意识蜷缩起身子捂住了头。
沈情把扫帚扔在离他不远的地上,忽然提高了声音,呵斥道:“捡起来!”
李复连忙爬去,伸手捡了扫帚。
沈情眼睛一亮,嘴角挑起一个微小的弧度,又连忙静心,接着道:“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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