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们想起大象才是问题根源之外,可能还有另一个原因——每一个人,包括林三酒自己在内,都意识到间生不可能在没有急救措施的情况下活过今天的。他和女越若是不死,他们这群人才真的要麻烦了。
连她都清楚,与其说这是一个承诺,不如说是个临终关怀。
尽管间生如此顽强,甚至顽强得都让众人生出了担心,他最终还是在夜里十点多的时候默默地没了气息。斯巴安伸手为他合上了眼皮,叹息了一声。
“假如他成功了,”斯巴安忽然低声说了一句看起来好像不相干的话,“他就会成为这个房间里的枭雄或伟人。”
一时没有人回应他。豪斯特和芦画似乎都像是醍醐灌顶一般清醒过来,现在都不怎么说话了;而季山青还在读取女越的数据——后者的呼吸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了。唯有林三酒与他隔着半个房间遥遥对视了一眼,轻轻苦笑了一下。
罢工第一天,是以女越和间生的死亡作为句号的。
由于他们是突然之间被迫罢工的,人人都已经吃了一两颗当日份的口粮,因此这六十四颗食物球是从罢工当日下午开始消耗的——这样一来,又多给他们挣出了半天的时间。按照礼包的计算,他们差不多能撑足五天了;怀着这份不太坚定的心安感,他们在虚弱、疲惫和饥饿中又迎来了罢工期第二天。
大象看起来与往常别无二致,仍旧在房间里慢悠悠地走,时不时地停下来在食物槽里搜寻口粮,暂时还看不出它有什么虚弱的迹象。
倒是墙上文字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重现开始出现了。
“目前出现税务员一职空缺,请有意向多承担一份义务的人,主动登记成为候选人。”
这句话在墙上孤零零地挂了好一会儿,换来的只有众人视若不见的沉默。
“新任税务员享有20%的食物球分成比例。”
依然没有人作出回应。大家坐的坐,躺的躺,目光时不时扫过房间中央的大象——每个人都在等待它露出虚弱的迹象来。
“开垦农田者将获得新农田所有权,一旦农田翻倍,产出也将翻倍。”墙上新出现的这一句话下方,还密密麻麻地写了如何开垦农田的措施。
对此,林三酒只想冷笑一下。他们死了三个人,才终于走到了与大象斗命长的阶段;这个时候忽然告诉他们,竟有开垦农田、产出翻倍的办法,只叫他们更加坚定了不配合之意。
罢工第三天,大象的动作减少了。它不再晃晃悠悠地走了,更多的时候,它只是站在食物槽旁边一动不动;象鼻在槽子里来回扫过的频率越来越高,动作似乎也越来越不耐烦——好几次它的嚎叫声,都将众人给吓了一跳。
……墙上的文字就没有停过,然而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连续三天只吃最低生存限额的结果,就是没有人有多余力气说哪怕一句话了。林三酒总算明白,为什么她以前看过的纪录片上,那些挨饿的非洲儿童会任苍蝇落在脸上也不去拍——因为一切能量、精力、甚至意识,都有渐渐消散于黑暗中的趋势。外界的任何事物,都简简单单地与他们脱离了关系。
这个游戏里,各种效果显然都是被加快、调重了的;按照他们的体能来讲,原本不该这么快就来到生存极限的边缘。在罢工期的第四天时,林三酒昏昏沉沉的时候多,头脑清晰的时候少;一天倒是变得容易过了,因为一睁眼一闭眼,就过去了大半天。
她真的不明白,斯巴安是如何撑下来的。不仅撑了下来,他甚至仍旧承担着监督和分配的职责——每个人只能得到三颗食物球,多的都在他手上,以免众人因意志力不够而将口粮都吃了。
罢工期终于来到第五天的时候,大象慢慢地动了。它原本一直站在角落里,似乎是打算靠一动不动来保存体力,一连几天都是这样,众人几乎都不再关注它了——所以当他们听见象脚落在地上的闷响时,所有人都睁开了眼睛。
大象摇摇晃晃地迈出一步,在即将迈出第二步的时候,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身子一歪,轰然砸向了地面。房间在巨响中颤抖了几下,烟尘扑进了半空里;林三酒聚集力气勉强坐起来,看着大象身上密密麻麻的眼睛在眨了几下之后,随着它的昏迷而慢慢合拢了。无数白白的眼球、黑黑的眼仁,终于从房间里消失了。
斯巴安的目光落在了林三酒身后的墙壁上。
“在它看不见的时候……就有出口了。”他嗓音嘶哑地说,“你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