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开始指责人性的时候,你就已经忘了大象的存在。
林三酒望着自己的双手,反复在心里默念着这一句话。她这几天来,也曾暗暗生过怨念,觉得这几个没有与她经历过生死的新人,实在是经受不住考验,这么快就露出了本性;但是当她此刻坐在墙角里,因为虚弱而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她却忽然升起了感激和庆幸:幸好是这几个人。
如果韩岁平没有死,或者是与她一起进入游戏的人,恰好是木辛甚至波西米亚,她能保证他们最终不会陷入同一境地吗?那时她又该怎么办?
……况且,她自己就能避免吗?
人或许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只有在允许良善存在的环境中才能拥有良善;指责某个人不能保持人性到底,就像是指责某种细菌不能在超过100度的环境下存活——这本来就不是它能存活的环境。她应该算是运气好,恰好属于耐热细菌,只不过,耐热细菌也仍然有极限。
往深里想,人类自己本身或许也正是因为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要花费千年的时间,一点点试图从野蛮走向文明么?
季山青的背影一直伏在女越身边;她看一眼墙上的计时,已经过去了六个小时。她的目光一触及计时数字旁边的那句话,就赶紧挪开了。
“请于一小时内合理解释为什么农田损坏了。”
按照斯巴安的意思,这个游戏没有放弃,继续开始它的“思维训练”了。游戏应该也意识到了,他们现在想起了大象的存在;当想起了将他们置于这种环境的罪魁祸首之后,过去几天他们彼此之间的嫌隙、不满和戾气,就都被压了下去、渐渐消失了。
“这个问题由我来答,”斯巴安身处于伤痛和虚弱里,仍旧坚持着说道:“你们不要考虑它。”
在那一小时快结束时,他给出的答案是:“像自然灾害之类的不可抗力,毁坏了农田。”
他回答的时候自然会被房间里其他人听见,只是林三酒稍稍一想,就发现这个答案是经过斯巴安特殊考虑过的。他没有直接说“自然灾害”,因为这样的答案又一次按照游戏的意志,让众人强行无视了大象的存在;而像自然灾害之类的“不可抗力”,符合题目要求,却能让人立刻想起接连夺走人命的大象。
那问题不甘不愿地消失了,她以为接下来会有一段密集的问题轰炸,没想到却停下来了——这么半天过去了,墙上还是空空荡荡的。
大象慢慢地踱了两步,探鼻在空空如也的食物槽里找了一会儿,停下了。它转过身,浑身上下的人眼睛纷纷左右转动,好像要把每一个人的脸都细细看上一会儿,寻找为什么今天还没交税的原因。
其实他们也不可能再交税了:税务员间生,现在正躺在斯巴安身边,呼吸浅一下急一下,不知道撑到什么时候就要不行了。
“假如你能撑到今夜,”林三酒这样跟他说过,“我就会匀你三颗食物球,让你活到明天。假如你能撑到游戏结束,我们就会为你治疗。”
让季山青读取女越的数据,对他来说已经又是一个极大的负担了;在与礼包讨论了一会儿之后,林三酒已经意识到,让他也读取间生的数据,可不是像说起来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此刻的季山青只是他本体的一细缕意识,而且还是能量快要耗尽的意识。万一他因为负累太重而消失,那么连带着一起消失的,还有韩岁平和女越。
奇迹般地,间生在听见这个承诺之后,又撑过了六个小时——尽管包括不愿意面对这一点的林三酒本人在内,没有一个人希望他能撑下去。
说起来,这也是大象造成的破坏所带来的连锁效应。
“我们不得不马上开始罢工了。”如今斯巴安也不需要再用“休养农田”这个借口了,谁都知道,刻意避免食物球产出是为了要饿谁——他慢慢地说道:“……农田被损坏,失去了税务员,我们已经不能继续积攒食物球了。”
六十四颗食物球中,虽然有不少都被压坏了,但只要把散碎的都收集起来,也仍旧可以吃。问题在于,若是算上间生,他们一天需要18颗食物球,存粮只够他们维持三天——离季山青所估算的四至五天,还差了为数不少的食物球。
想来想去,该死的都只有间生了吧?
说来也有意思,在这房间里,大象所做的每一件事,最终都会引发他们自己之间的你死我活。
没有人对林三酒的承诺提出抗议,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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