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斯巴安反击了的时候,只见一条灰色长影从他身后一卷;她的目光顺着那灰色长影落下来,落在了一头大象身上。
……大象?
啊,对了,这房间里是有大象的。
林三酒就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女越、豪斯特、芦画——除了礼包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离开了间生和斯巴安,停留在大象身上,人人都是同样的一脸煞白。
……就好像在自己家里生活了好几年,才发现自己原来住在监狱里。
“我……我怎么会一直没看见它?”女越因为震惊太甚,脑海里的想法不由得脱口而出。
林三酒一个激灵,再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那大象身上的眼睛登时一转,扭头就掉转过了身体,“咚咚”地冲了过来;她急忙一把拽住女越后背的衣服,想要将后者拉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只觉一股沉重大力从斜刺里冲了过来,林三酒手中的衣服登时“哧啦”一声裂开了,女越的身体远远地被砸飞了出去。
“都不要说话!”季山青急急地叫了一声,“各自看着墙壁!”
当其他二人赶紧转头看向墙壁的时候,林三酒却一动没动,盯着手里的破碎布条,目眦欲裂。大象的灰色长鼻在连续两击之后,又恢复了柔软、缓慢的模样,它在半空中卷来卷去时,许许多多只人眼睛,都一起从林三酒的脸上划了过去。
……如今要对这副景象视而不见,几乎花掉了她半条命。
当大象终于慢吞吞地转身走开时,林三酒一扔布条,就冲向了女越。只需瞧一眼就知道,后者的伤势远远比韩岁平当初严重得多;象鼻击中的地方正是她的胸口,即使她不断呛咳得满脸都是鲜血,似乎也仍旧吸不进去一点空气。
“礼包!”林三酒叫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哭腔。女越付出那么多艰辛才离开了现代世界,不能死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但她要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叫道:“礼包!”
“没事,姐姐,没事,”季山青扑过来,带着一股清风与草叶的气味。“我帮她稳住伤势,没事的。”
林三酒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手忙脚乱地给他让出了位置。在这个房间里什么都没有,他徒手能为女越做什么,实在是叫人不敢往深处想。她不愿多看口中不住喷血的女越,颤抖着退向了一旁;抬头时,她发现斯巴安正坐在房间另一头,捂着自己肩膀的那只手上,也爬满了鲜红血丝。
“那刀……”她停下来稳了稳神,才继续问道:“伤得深吗?”
“不深,”斯巴安低声说,虽然隔着房间与大象,也叫她听清了。“我只是为了要让他的刀从我肩上擦过去……扎到我身后而已。”
他刚才身后是大象。
凡是攻击了大象的,都要承受大象的反击……这么说来,他和季山青始终都没忘记,房间里有一头大象。
林三酒慢慢转过头,看着这个狼藉的房间。
四个人铺在地上的农田,已经有许多都被大象踩坏了;不远处地面上的间生,身下压着一地碎裂了的食物球。他从天花板上摔下来时,也许是摔伤了脊椎,此时正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若不是胸口仍在一起一伏,看上去简直像是已经死了。
他似乎在痛苦中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努力一点点地别过头,对上了她的眼睛。
间生张开嘴,好像想要说话;试了几次,却没能发出让她听得见的声音。她不由问了一句:“……什么?”
“我……”间生的呼吸也是断断续续地,好像随时会消失。“我为什么会……这样?”
这是一个让林三酒无法回答的问题。
间生似乎想笑一下,但面皮一颤,重新泛开了痛苦。“你……你会救我吗……”
如果放在几分钟以前,林三酒觉得自己对他是完全不会有怜悯的——但是一切对他的戾气、焦躁、恨意,都在意识到大象存在之后,渐渐有了化开的迹象。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被逼进了人性角落的普通人而已。
她想要点点头,却听季山青叫了一声。
“姐姐,”在她走过去的时候,他面色很沉,低声耳语道:“女越不可能撑到游戏结束了。如果你愿意让我也读取她的数据……那么最好现在马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