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这家研究所,宋先生有些激动,搓着手:“我觉得今天的面试有戏,那个主任肯定能给我打电话!”我说你怎么这么肯定,宋先生说你在走廊没听见他出的题吗,我觉得回答的很得体,他也一直在那里点头,嗯啊嗯的。
“我俩打个赌,”我说,“要是这单位能给你打电话录用你,我真正请你吃一顿烤牛肉。要是没用你,过几天我从杭州回来,你得到中街请我吃二十串QQ鸡架。”宋先生有些发愣,又笑着说没问题,那你输定了。
旁边的路口是个转盘,有个小花园,我俩坐在台阶上,我从皮包里取出装有佛牌的塑料袋,故意装成小心翼翼的样子,双手捧着佛牌,对它行了三个礼,再交给宋先生,好像手里的不是佛牌而是舍利子。他完全看傻了,也连忙双手恭恭敬敬地捧着接过来。我说:“这块佛牌,是我去年从披集XXX寺的住持龙婆来师傅手中恭请到的,全泰国只有四块,算我运气好,那天龙婆来在寺庙里开小型法会,我被抽中头奖,才以一万泰铢价格拿到此牌。现在,这块牌在泰国市场的流通价格不会低于一万五千泰铢,也就是三千块钱,我应该至少买到四千,所以存着始终没出。但我从你身上看到了我当年的影子,那时我也是屌丝一个,什么都没有。我不希望你总这样下去,所以平价出给你,不赚你钱。但有两个要求,第一,你要天天戴着,既不能卖、送更不能随便扔,第二,半年为限,如果有了明显效果,你必须再给我送回来,钱我退回。如果你能做得到,我们就成交,要是不能,我现在就把三千还给你,你自己找别人,或者继续这么混下去。”
宋先生看了看我,又低头看看佛牌,忽然咧嘴哭了。我很意外,问你哭什么,宋先生边抽泣边说:“我、我爸妈也没这么关心我……田哥,真谢谢你啊!”我笑了,说话不能这么讲,大多数父母对儿女永远是恨铁不成钢,你哪天要是混得好,回老家看你爸妈什么态度。
我又说了这佛牌的用料,什么经粉、稀有派粉、庙土、食人花粉、高僧骨灰等,又经过几十天的加持,法力非常强大,反正是天花乱坠地胡吹。把宋先生唬得一愣一愣的,问:“这么厉害!那是不是傻子戴了也能转运?”
“不是!”我很严肃地对他说,“无论是谁,只要不经常做坏事,戴上就有效果,转运招财都没问题,但前提是你自己也得改变。要是成天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别说佛牌,就是观音菩萨下凡,恐怕也无能为力,懂了吗?”宋先生连连点头。又问我怎么算做坏事,杀人放火吗。
我告诉他,不只杀人放火抢劫强奸才叫坏事,在佛的眼中,很多小事也是坏事,比如吃肉都算。还有坑蒙拐骗、见死不救、有忙不帮、打人骂人都是,严格来讲都算造业。但人生在世,不可能这些事从来不做,只要尽量少做,多行善就行。
宋先生挠了挠头皮:“我这人胆小,最怕出头做好事。看到别人受欺负,根本就不敢上前,怕挨打。”我说这不算,这社会路见不平谁都有可能会挨打,但要是看到能帮又没危险的,就可以上,比如扶老太太过马路,给老人让座,看到有人推车背东西吃力,就搭把手。
“我明白了!就是多助人呗,只要觉得我能帮得上忙的都过去!”宋先生拍着大腿。
“也不能盲目地帮,”我回答道,“行善不能是故意为之,而要发自内心。你看到有人拎几袋东西就过去说我帮你拿,看到推婴儿车就过去说我帮你推,看到老人在街上走就说我扶你,看到菜市场有卖鱼和肉的就过去说别卖了,这是杀生。人家不但不会觉得你是在做好事,反而认为精神不正常。”宋先生若有所思,我让他回去好好领悟,不急于马上明白,又提供了心咒让他背熟,回去怎么做入门。平时不戴的时候佛牌怎么存放,怎么供奉,都教了。
当天下午,我就和几个同学去了杭州,其中有个同学的表姐家就在吴山,顺便过去看看。两天后,我们开车到龙井山里的农家茶馆在喝茶,忽然想起宋先生应聘的事,我就发短信给他,问怎么样了。
“等你回来我请你吃QQ鸡架吧。”宋先生回复。我忍不住笑出来,宋先生不多时又回了一条,说他不甘心,就晚上跑到那家研究所打探,看到当初跟他一块面试的那长脸小伙正穿着保安制服站岗,还笑着跟他打招呼。
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面试官明显对宋先生的答案不满意,他肯定也是领导,很多领导最喜欢的下属不是敢于说实话、直言善谏,而是像长脸小伙那样会拍马屁、懂得迎合上司心理的,从古至今,中国都是这样。
宋先生又给我发短信:“田哥,你说我是不是没救了?为什么别人都这么聪明,我却又蠢又笨,胆小,还没能耐?我已经被社会给淘汰了。”我连忙回复说不能这么想,转变需要时间和过程,你还有半年时间,现在很多社区都有免费的技术培训班可报,你去问问。
转眼过了十几天,宋先生给我发了条彩信,好像是某课堂,还有老师写黑板。配的文字是:“我在附近社区报的面点师培训班,政府免费办的。”我回复说这多好,到时候找个饭店打下手,别嫌工资低,混出经验就行。
之后,宋先生经常给我发短信,都是负能量的,不是说培训班考试总不合格,就是说房东见他好欺负临时涨价,基本还是那样。我对宋先生有些失望,也不再打气。那天宋先生又发短信:“我咋这么没用呢,好不容易做成一次西点糕,上厕所的功夫被别的学员故意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