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冒顿却摇头:“就像我不会相信黑夫一样,黑夫也必不会信我,他或许一边派人来讲和,一面却在准备突围了,其主力越来越近,距此或只有三日路程,不能再等了,今夜便发起总攻!”
韩广没料到会这样,讶然道:“但赵利还在山上……”
冒顿却大笑:“不是正好让黑夫大意么?至于赵利……“
虽然是条好狗,但死了也就死了。
冒顿也算机关算尽,但他不知道,自己只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今夜,必下白登!用秦人的血,祭奠十多年前,在贺兰战死,在迁徙漠北途中冻饿而的十数万匈奴人!”
冒顿饮罢,走出大帐,将东胡王头盖骨做成的酒器,随手扔到了雪地里,这个战利品,他已经用腻了。
看着夜幕里的白登山,冒顿呼出了白气:
“这酒器旧了,我要换一个新的!”
“一个蒙着黑色人皮的新骨碗!”
……
白登之围的第四天夜里,匈奴大军在冒顿的命令下,对白登山发动了连绵不绝的进攻!
白登山不算高,没壕堑又无险阻,都是一些缓坡,骑兵来往如履平地,秦军在山上这些天,虽然也想办法以山石垒了点阻碍,但地面冻得梆硬,根本无法掘沟,所以只能以剩余的大车挡在关键地域,结四武冲阵。
这套阵法,关键在于车垒,先卸下牛马,用车辆连接成圆形或方形的营垒,作为临时的营寨,再令材士强弩,备于四面,这样一来,便可以抵御住车骑的突击了。
但那只能用于抵御小规模骑兵部队,当数万人一齐进攻时,在茫茫敌人里,布防在白登山四面的十余个四武冲阵,看上去好似在海潮击打下的小小礁石……
虽然小,却仍坚不可摧!
冒顿让人将自己的鹰旗插在山南方,让左右谷蠡王等各将万骑,开始了四面强攻!
号角震天,最开始奉命进攻的是兰氏部落的骑兵,匈奴骑呼啸而至,到山前百步开外时,秦军阵后的上千蹶张弩立刻发声,如霹雳般的声音响起,数十骑应弦而倒。
至七八十步时,踏张弩与臂张弩、大黄弩相杂,陆续射出了箭矢,又有上百匈奴人中箭。一时间矢如雨下。
匈奴人仰攻,再加上天气寒冷,许多弓箭无法使用,他们薄薄的皮盾难以抵御,故登山艰难,作败退状。
秦军也不追击,而山的西边,代王韩广的上万代人兵卒也结成阵,踏破冰雪,对这一面的秦军发动强攻!秦人则以三千人,与之在林中搏斗,打得难解难分。
在较为陡峭的白登山北部,也有匈奴人叼着弯刀,从小道攀爬而上,一露头就遭到了秦军的迎头痛击!
战况十分焦灼,但不论是哪一面,匈奴人都难以轻易破开阵线。
看来秦人对匈奴人的袭击是有准备的,这让在山下观战的冒顿听了战况后,皱起了眉。
“按照赵尧的说法,秦军已绝食两三日,兵卒应疲倦不堪才对,为何诸部皆言,秦人短兵相搏时,气力很大,开弓也不虚匈奴……”
而且,鏖战了一阵夜,秦人的弩机就没停过,冒顿算了算,起码射出来了几十万支箭,一些地方还撒了木蒺藜(jílí),不少匈奴人中了招。
“不对。”
眼看天已黎明,以五六万人攻万余人,却久久不能建功,敏感多疑的冒顿觉得心有点慌。
“秦军来追我,岂会带如此多的防骑兵之物?箭矢数量,似也做了充足准备,绝不像仓促败退白登。”
而一个在与匈奴人搏杀中,摔下山被杀死的秦人尸体被送回来后,让冒顿一下子从胡凳上站了起来!
那秦卒甲衣内的怀中,居然有一块啃了两口的麦饼!
捏着这饼子,再让人剖开这秦卒腹部,里面可塞了不少食物。
看衣服,这只是个普通的小卒啊。
冒顿顿觉不妙!
“秦人并未断食!”
断食是假的,那山上黑夫的旗帜,这场“白登之围”呢?会不会也是假的!?
匈奴人的性情,其见敌则逐利,如鸟之集;其困败,则瓦解云散,眼下亦如此,冒顿大为警觉,已萌生退意。
但坏消息,便是在这种情况下,接踵而至!
首先是东南方警戒的左大当户派人来报,说东南三十里外有兵,多达三、四万,打着韩信的旗号!
右大当户旋即也来报,西方雁门郡方向,四十里外有兵,多达数万,打着东门豹的旗号!
北方的左右骨都侯亦来报,说赵长城紫塞处,也有一支两万余人的车骑杀至!打着灌婴的旗号,正强攻紫塞!
而南方处,左右大都尉也来报,说平城有异!
“平城之兵已尽出,在城外列阵,向白登山推进,并竖起了三面大旗!”
黑龙镶边的秦旗。
定一军的鹰扬旗。
还有吞食星月的天狗旗!
平城距离白登山不过十多里,冒顿已能看到那朝着这边缓缓推进的秦人阵线。
他顿时明白了一切:
“吾等贪图嘴边的肉,进了猎人的圈套了!”
“黑夫不在白登,他一直在平城!”
……
而平城之外,黑夫一身戎装,正准备出征,缓缓关上的城门内,还有被仆役拉住的两条细犬不停地叫,想随他同去。
黑夫这几日在平城也没闲着,除了策划对冒顿大包围外,他还让人在当地寻了几条当地著名的代犬来豢养。
代人畜牧业发达。特产骏马和猎犬驰名天下,黑乎乎的小狗子腰身细长,是捕猎的好手……
爬上战车,黑夫远远望着被从白登山上冲下的秦军缠住匈奴人,鏖战正酣的战场,笑道:
“冒顿啊冒顿,听说你喜欢拿人脑袋当酒器用。”
“我口味没那么重。”
黑夫回头,看了看自己的两条爱犬。
“我只会拿你的头盖骨,当狗盆使!”
……
PS:晚了点,标点还没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