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转身欲走,东门豹却又猛地睁开眼,抬起头,对他们吼几句话。
“人人都问,我东门豹连生五女,无人继爵,还天天想着打仗立功作甚?”
回过头,东门豹眼睛发红,但神志还算清醒,他盯着利咸道:
“若利咸你没说谎,此战真能以亭长为主将,吾等还能再做一次亭长马前卒,为他陷阵夺旗,得一句夸赞……”
“我东门豹,纵然再生五女,此生亦无憾!”
季婴呆愣半响,随即哈哈大笑,这个不善酒力的人,也吼着要为这几句话,和东门豹再喝几盏。
而一向冷静的利咸,此刻却鼻子一酸,别过了头。
是啊……
什么狗屁权谋利益,归根结底,这才是他们一行人,希望这场仗打起来的本心吧!
……
秦制,每年十月为岁首,这个月会举行“上计”,将各县户口、赋税、盗贼、狱讼等项编造计簿,遣吏逐级上报,先报到郡上,再奏呈朝廷,借资考绩。
遇上有重要事项时,县令、尉、丞甚至要亲自到郡府跑一趟。
秦始皇三十三年十月初,上赣尉小陶,便为厉门塞增兵戍守一事,与计吏一同来到南昌。
办完公务后,利咸、季婴向往常那样邀他赴宴。
在利宅,相似的场景,相似的开场,等到三人酒酣,利咸、季婴对“南征百越”一事,表明态度,并邀请小陶一起署名,在信里向黑夫提议,希望他能支持南征百越之举。
“吾等三人皆可,但万万不能少了你!”
利咸知道,小陶虽然其貌不扬,是他们之中最低调最话少的人,但很得黑夫信重,更何况,小陶不仅是上赣尉,还肩负厉门塞防务,黑夫的三千旧部,一半都集中在他手下,所以小陶话语权是极重的!
当小陶听说他们的“亭长”可能以此为契机,重回南方为主帅,再度带领他们征伐,也颇为激动。
但他在冷静下来,却沉默了,半响后,才抬起头道:
“我,我……我……”
小陶天生结巴,一激动就说话吞吞吐吐,光是“我”字就卡了好一会,让利咸、季婴二人揪心不已。
最后,小陶双手重重拍了案几,打断了自己的磕巴,才说出了完整的话。
这个当年黑夫开会军议时,总是一言不发,只凝神细听的木讷军尉,此刻却坚定地说出了他的看法。
“我反对!”
……
秦朝有完整的邮驿系统,信件从南昌城出发,跨越江淮,辗转泗上海岱,虽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等到达胶东即墨城时,已过去月余了……
秦始皇三十三年,冬至日,黑夫的三十岁寿辰。
距离平定诸田之乱,已经过去了半年,钉在亭舍的腐朽尸骨撤走,厮杀的阴霾渐渐散去,但黑夫在胶东的名望,却仍如日中天。胶东官员士庶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在门前排起了长队,但黑夫统统婉拒,闭门谢客,他只想与家人好好过完这一天。
而在这特殊的日子,黑夫也收到远方旧部的特产。
“庐陵鸡、彭蠡鸭、上赣桔、鄱阳莲、余干葛根,还有南昌的米酒、笋干……”
这些在叶子衿和两个孩子眼中的南方新奇之物,让黑夫一边清点,一边喜上眉梢。
叶子衿奇道:“竟将我家院子里堆满,良人,你的旧部们,莫非是雇了一个商队?他们对良人真是挂念,而良人其余礼物一概不收,对这些,却着实欢喜呀。”
“他们当然不同。”
黑夫笑道:“不管是堆满院子,还是千里送鹅毛,我都照单全收。不管离着多远,他们四人,总记着我这‘亭长’。”
黑夫对此很骄傲,这是出生入死的袍泽情,非一般利益关系能比。对自己的老下属,他还是惦记的,每年都会给他们些好处慰问。
而这些特产附带的,还有两封来信……
一边和妻、子说笑,一边拆开信,但才打开第一封,黑夫的眉,就皱了起来。
室内沉默了,叶子衿也不催,只是抱着老二,任由老大拽着裳摆,看着黑夫。
半响后,黑夫才抬起头来,叹息道:“该来的,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