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设屏。
灯盏高挂,细数一下竟有百十盏之多,正堂的院子一时亮如白昼。
老太太还在,国公府便一直没有分家,上下三房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都来了前堂,众人落座后便开了席。
李言蹊规规矩矩的坐好,用饭毕便端坐在原处,她言行得体,却耐不住身边有人抓耳挠腮。
再一次被扯住衣角,李言蹊移眸看去,只见一个粉白的男童一脸震惊的看着她:“姐姐!你是仙女吗?”
男童震惊无比以及认真肯定的模样让李言蹊心中一时豪迈万丈,回身看了眼孔雀,得色一笑,你瞧瞧,你瞧瞧你说我不好,可有人觉得我是个菲玉!
孔雀也笑,不过笑的无奈。
得意的重新回过头,李言蹊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柔声道:“不是哦。”
男童更为夸张的摇了摇头,双手捂着耳朵道:“我不信我不信,姐姐你一定是仙女,我都看到你背后有仙女的光环。”
李言蹊舒心了,心旷神怡了。
这时男童又扯了扯她的衣袖:“姐姐你开心吗?”
李言蹊因笑而半眯的眼眸明亮生辉,脸上的笑意昭示着此时的心情,男孩见状心中更喜,讨好道:“那姐姐你能给我一块糖吗?”
“噗呲。”
男孩话落,还未待李言蹊反应便传来一道轻笑,顺着看去坐在男孩身侧,身着藕色蝶花裙的素净女子抱歉开口:“没想到妹妹神仙般的模样心思却如孩童一般纯真,先前还觉着妹妹是个难以亲近的,现在才发现妹妹如此可爱,这是家弟虞应明,素来顽皮让妹妹见笑了。”
李言蹊面上不甚在意的报以一笑,心里却委屈,她好想念她的小刀啊,只有小刀最好了。
身着藕色裙的女子名唤虞应嫣,是国公府二房嫡女,素来温婉贤,想到自己的失仪,现下有些赧然,见这位李家表妹没有不悦之色顿生亲近,“近日府中事物繁多,大伯母还未曾给妹妹介绍众姐妹吧,我越俎代庖为妹妹介绍可好?”
李言蹊入府时便知晓了些国公府的概况,国公府上下共有三房,长房二子虞应战、虞应战,二房嫡出两女一子,三房嫡出只一子庶出的倒不少,了解归了解但却并不认得人,当下点了点头。
虞应嫣见状逐个与她介绍去,说向同桌的自家小妹时,原本就不满席宴时候过长的虞应娇轻哼一声,“有什么好相识的,说不定明个儿她就被祖母打发走了呢。”
听到妹妹夹气的话,虞应嫣秀美一皱瞪了眼妹妹,随即笑着回头拍了拍李言蹊的手:“二哥唤你一声表妹,我便也厚着脸皮这样唤了,娇娇胡言的,表妹莫要在意,妹妹来的好,也来得巧,这时候那西山的蔷薇开的正好,祖母前个儿在庙中还传话说明天带着我们去山中看蔷薇,妹妹这下能大饱眼福了。”
李言蹊虽然被周围人哄着宠着但并非不知事物天真浪漫小姐,听到虞应娇的话也察觉了她的不待见,心中轻哼,面上却含笑轻扫了眼对面的虞应娇,见她负怒的眼眸若有似无的瞥着自己头上的钗环,便微微一笑,示意一般轻轻点了点头,头上的珠钗石坠跟着轻晃,在灯火之下更为璀璨。
少女的眼神更为热切,热切中又添恼怒,李言蹊阖下眼帘。
虞应娇看着李言蹊头上那在光下闪烁着的宝石长坠子心里又妒又恼,那样通透罕见的粉色宝石她也不过在绫安公主的那里见过,自知是极为名贵的饰物,她央求了娘亲几次想要买,娘亲虽然嘴上答应可拖了半年也未曾兑现,她身为堂堂国公府的二小姐带不起,一个乡下来的丫头却能带?她如何能高兴的起来?!
越看那晃动的宝石坠子心越堵,见那人不语的垂下眼帘,又见姐姐瞪了自己,虞应娇不再看她,只是烦躁揉了揉帕子:“怎么还不散席啊,烦死了。”
这话倒似戳中的李言蹊的内心,她这个时候该是焚香沐浴之时,可这席宴迟迟不结束,好叫她焦心。
李言蹊有些坐不住了,眼睛便随意乱瞄起来,看到男席的表哥时眼眸骤亮。
酒过了七八循,人人面上都染了酒气,在一众人敬酒毕,已然醉了的国公爷虞怀坚不住的拍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小儿子:“知微啊,你可要以你的兄长为榜样。”
“是啊,知微啊,你兄长在你这般年纪可都上阵杀敌了,你可要努力啊,今年的秋闱也快了,来!喝了这杯,到时争取一举夺魁!”
……
接过叔伯们递过来的酒盏,虞应朗涩然含笑,却依旧一一饮下,几个与虞应朗年岁相仿的少年也跟着叔伯们喝满面通红,同一桌上虞应战仿若身至无人之境独自酌酒,任父亲叔伯如何始终神色淡淡。
听着那边长辈的言语,李言蹊娥眉微蹙,旁人说她性子不如哪个好她都要怄半天,大庭广众下被人拿来做比较的岂不是更难过?
虽然她对这位表哥没有男女之情却总有一份亲情在里面,可看着面色发红却仍旧含笑接过一杯杯酒盏的虞应朗,李言蹊嘴唇若有似无的抿了抿,印象中表哥便是这样一个极为温柔的人,会在她大哭时领着她去买糖葫芦,会在她受其他孩童起欺负时挺身而出,会在她无理取闹时顺着她,从不曾说过拒绝的话。
李言蹊有些心软,心里一软便有些愧疚,表哥没变,可她却变了,她变成一个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自私自利的人,可怎么办呢,她不能放下小刀不管……
往日带着目的性的凤眸现下突然褪去了目的,静静的看着那饮酒的表哥,她若能与他顺利成亲一定会对他好的。
李言蹊这份诚挚并未送达到已经酒醉的虞应朗身上,反而引得坐在虞应朗身侧的虞应战皱紧了眉头。
月上中天,席宴终于在李言蹊的愧疚心虚中散去,比起来时明艳无所谓,此时的李言蹊有些沉闷,还未走出庭院时便拉过一侧的鸿雁道:“表哥今日喝了不少酒,你现在去准备些醒酒的汤水。”
主仆俩继续沿着小路前行,无人发现在其之后身着黑袍的男人头疼般的揉了揉额头,虞应战素来怕女人纠缠,因为怕麻烦所以从未碰触过男女之事,正如属下所言,他从很久前便知道什么样的女人适合做他的妻子,而他心目中的妻子的模样绝不是这个不知安分的女子,蓄意接近他的女子。
继母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不想给她难堪所以并未言明,可他现下实在有些厌烦。
沉着脸,待那主仆离开虞应战才继续前行,走入院中,想到那女子说的话,虞应战回身正色道:“倘若有人送羹汤一律推拒。”
守在门前的小厮一怔随即点头:“爷您放心。”
小厮回答的痛快,然而门也关上的痛快,想要进门服侍自家爷更衣的小厮摸了摸自己被门打的生疼的鼻子,他的爷真是从战场上回来了,瞧这古怪的性子天下还能找出二个人吗?
因为主子回府而又喜又悲的小厮虞尔双手各自插入两袖口吸着鼻子缓缓的坐在了门前,一会儿会有汤喝?嘿!爷不喝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