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真切存在的。在这个房间里,每个人都在诚心祷告,那份汇聚起的信仰之力,也在潜移默化的改造着每一个新加入的人。耳边嗡鸣的钟声,节奏稳定的木鱼声,都化为了一种特殊的气氛,让他可以认真的去反思,去忏悔。
结束了漫长的祷告,监牢里也到了开饭时间。
几个盘子里都是素菜,一个月也难得见荤。一片单调的颜色,让人看着就食欲全无。
父亲看着苏世安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笑了笑:“觉得很难吃吧?”
听着这种哄小孩子般的口气,苏世安的倔劲又犯了,提起筷子就到盘里夹菜。
“再难吃的我也吃过!”
父亲又笑了,也不停的往他碗里夹菜。
自己和这个儿子相处的时间太少了。在他很小的时候,自己就长期在外工作,后来那场意外,又让自己彻底缺席了他的童年。虽然他表面已是与世无争,无欲无求,但若是有机会,他还是很想看到儿子依偎在膝头撒娇,就像普通的小孩子一样。
自己亏欠他的,让自己可以去补偿。
同桌的其他犯人都羡慕的看着。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家庭温情了。
饭后,在短暂的休息后,又到了工作时间。
苏世安陪着父亲一起耕地。有了参加真人秀的经验,他做得非常熟练。
“听说现在的商界大佬西陵辰,以前也是坐过牢的,是真的么?”工作中,他突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就向其他犯人询问道。
同样是坐过牢,但西陵辰现在功成名就,大家只会崇拜追逐,再没有人会提到他不光彩的过去。
果然,没有什么污垢是注定会背一辈子的。
其他犯人立刻七嘴八舌的接口:“是真的!听说就是坐牢的时候遇到了两湖商会老会长忘东流,人家看他有商业天赋,才把这么大一座宝库交给他的!”
“同样是坐牢,怎么咱们就遇不上这种贵人呢!”
苏世安看了父亲一眼,又看看其他犯人,淡笑着打断了他们。
“谁说遇不到?”
“你们现在多照顾一点我爹,等出来了,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一众犯人都笑了,少不了又是一番调侃。
当年的捕快殉职案影响实在太大,主犯入狱的时候,也是凶名昭著,直接就成了房间老大。无论是当时就和他住到现在的,还是后面几年新进来的,对他都有几分畏惧。
不过,以往的他一直是独来独往,孤傲冷漠。今天难得他儿子来了,大家才能看到,原来他一样只是一个普通人,一样渴望着亲人的温情。
“做采访的时间到了。”工作结束后,其他犯人都回房休息了,父亲却再次走向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采访?什么采访?”苏世安跟着他走,疑惑的问道。
父亲笑了笑:“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一次次的挑起旧案热度,所以有记者看出了新闻价值,准备来给我做一个专访。每隔几天都会来一次,现在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苏世安顿时一阵尴尬。当初为了报复关椴一家,他肆意的利用着舆论这把双刃剑。那个时候,他确实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父亲的感受。
“如果会打扰到你的话,不如我去打发她?”干笑一下,他也主动提议道。
父亲摆了摆手,镣铐呛啷作响,“没事,还是挺有朝气的一个小姑娘。而且,我也很珍惜能见到外人的机会。”
在访客室等待的记者,看上去确实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女生,脸上稚气未脱,提问时也是格外认真,有着尚未被时间磨灭的热情。
尽管她已经努力考虑被访者的情绪,但个别的问题,仍是透着几分犀利。
在父亲下意识的皱眉时,苏世安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他希望自己可以给父亲带来力量,不管有什么风浪,自己都会陪着他扛!
父亲感激的看了看他,对他的心意已是全数了然。而他也意识到,这么多年了,儿子终于和自己同心了,这就足够了。
访谈,最终在一片安宁的气氛中结束了。
苏世安离开监牢之后,他在微时空上的认证身份,也从“捕快殉职案主犯独子”,改成了“天宫门新晋成员”。
过去的他,就是一直沉溺在这个身份里面,报复了别人,也报复了自己。
……
同一时间,关太太家的房门,正被轻轻敲响。
关太太停下手边的工作,才一拉开门,看清访客的脸后,又匆忙大力关门。
柳茉抬起一只手撑住了门,一脸柔弱又委屈的轻唤道:“伯母,您怎么一看到我就关门啊?”
“您还记得我吗?我是茉茉啊!您以前说过,我就像您的亲女儿一样。我每次来你们家玩,您还会亲手包饺子给我吃。您包的饺子味道真好,我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关太太打量着她那张过分美丽的脸,终于还是轻叹一声,放松了推门的力道。
“茉茉啊……阿椴是没有跟我说过,当年你们为什么要分手,可是我这个做娘的知道,他很痛苦!既然当初你能够那么狠心的离开他,你那样伤害他,现在又为什么还要回来?”
柳茉充满歉意的垂下头,柔声道:“伯母,我知道当年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好好珍惜阿椴。可是我今天不是为了阿椴来的,我是担心伯母您……”
“最近我经常在新闻上看到,当年主犯的儿子‘洗白’的新闻,那段旧案也经常被炒上热搜,我只是想,伯母看到的话一定会很难过,阿椴又不在您身边,我和他毕竟交往过一场,不能做恋人也是朋友,所以就想代替他来陪陪您。”
她这几句话,正说到了关太太的心坎上,也是让她痛苦的捶击着胸口。
“是啊,是啊……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的原谅……那我们家孤儿寡母,这些年受过的苦又怎么说?!”
柳茉适时的上前抱住了她,温柔的把头靠在她肩上。
“伯母,虽然我和阿椴回不去了,可是您还是可以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啊!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经常来照顾您的!”
关太太悲伤的望了望她,人在脆弱的时候,心肠总是最软的。在短暂的迟疑后,她终于还是拉开了门。
“好孩子……难为你有心了。先进来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