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吃饱喝足,问清楚了价钱,那下面就该掏钱了吧?
可洪衍武不,他反倒跟服务员提了个谁都没能想到的要求。
“把你们老板叫来。”
于是不多时候,一个干瘦的男人找了过来。
年纪大概三十出头,个头也不高,但一脸精明样,一看就是本地人。
这位一打照面就先是一阵点头赔笑。
“众位先生,我叫阿强,系这里的老板。”
“有什么不满意的啦?系我们的饭菜不合胃口吗?还系价格有问题啦?”
“没关系,交个朋友。第一次来,可以给你们打个折扣的啦,五系八……不,五系六,好不好啦?”
这“广普”的音儿,拉得可真够长的。
不过这位恐怕有点误会了,大概一看这阵势,还以为洪衍武他们故意为难呢。
因为洪衍武他们的打扮土得掉渣,是冬天的外裤,绒衣、衬衣,加上说话口音,并不难看出他们是从北方来的。
何况反过来,连洪衍武的一众手下也有点会错意了,都露出一副横眉立目的表情来。
这里的饭菜价钱比京城要贵不少,他们也自以为洪爷有意找麻烦呢。
洪衍武赶紧解释起来。
“老板,别误会,没别的意思。”
“我是听司机说,你这里是花城里生意比较好,规模比较大的个体餐馆,所以想跟你谈一谈生意。”
“当然,如果谈不拢也没关系,我们马上可以付钱走人……”
这样对方的神色才见好,但神色寥寥,显然没有多重视,只是敷衍着。
“好吔,有什么发财机会,请你现在讲出来嘛。”
洪衍武赶紧抱上来一个满是酒水的纸箱,当众打开给他看。
“没别的,就这玩意,你要的话,给个价儿。”
“茅……茅台!”
阿强不由大吃一惊。
要说这玩意果然天下知名,连周围看见的人,也是一片惊叹声。
“笋野!”
“啊哟,咁多!”
“系真系假还母叽啊!”
阿强跟着眼珠一转,“先生,听你们讲话,系从首都来的呀,那……阿西块一瓶好不好啊?”
洪衍武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轻蔑一笑,马上合上纸箱。
“老板,你这就没意思了,算了,当我没说……”
阿强赶紧卷着舌头分辨。
“先生,茅台酒,我们友谊商店里也有卖的啦,价钱不过八块嘛。私底下兑换外汇券,也不过才系几块嘛。”
洪衍武又是一笑,这些话可诳不住他。
因为在京城,广东人买这玩意就肯花五六十块,没利能干吗?
“你这人做生意不实在。你说的这兑换比率对吗,那有多少我要多少?”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儿连侨汇券都五毛一张了。买一瓶茅台得一百二十张侨汇券吧,对不对?”
“再说了,你们这儿根本见不着这玩意。这些东西都是优先满足首都的,否则你们这儿的人也不会一去京城,就满处划拉这东西了。”
说完,洪衍武又扔出了一句地道的广东口儿——“埋单”。
就凭这俩字念得这么准,也足证明他不是对花城一无所知的北佬了。
这下主动转被动,招得阿强急了。
“先生,价钱上可以慢慢商量嘛。你的酒系不系真地,我还毋叽道,总得看一看先啦。”
说完,他就目不转睛一瓶一瓶验看箱子里的酒。
洪衍武相当淡定,反倒从兜里摸出一张京城友谊商店的发票,递给了他。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这个你放心,东西保真。”
“实在要不行,你也可以打开尝尝,要真能在我这箱酒里发现一瓶假的,这些我全送你了,好不好?”
“可要不是假的,你就得按我的价儿都买下来,没你讲价的份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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