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洋小楼出来,跟着就溜达到了连在一起的北路西跨院和东跨院了。
西跨院比较大而且齐整,是洪家一家之主的居所,也就是洪衍武的祖父洪效儒的昔日住处。
旁边有一个月亮门相连的东跨院较小,那是洪禄承的一奶同胞,洪家大爷洪福承的小院儿。
这两处院落的情况迥然不同。
因为被街道工厂当成了办公区,西跨院的房子保护的良好。
想当初廊子上挂的鸟笼子,院里跑着京巴,养着金鱼的陶制大缸,虽然如今都看不见了。
但北屋正房前,西边一棵红石榴,动边一棵白海棠,却还长得欣欣向荣。
特别北屋的窗棂,和西屋前那个既可以当桌子也可以当凳子的雕花石头基座,竟然都保护的很完整,让洪禄承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这两样东西可是这个院里的精华所在。
北屋窗棂并非常规的“步步锦”、“灯笼框”或“龟背纹”。那上面雕着许多飞舞的小蝙蝠,精致华美,栩栩如生,活泼可爱。
那是民国初年,翻修这个院子的时候,特意找巧匠仿照储秀官后殿“丽景轩”的窗户样子做的。
而那石头基座是圆明园遗址的旧物,雕工同样精美绝伦。
洪效儒当年花费百余两银子,才从圆明园福海边上农户手里淘换来的,绝对的皇家气派。
小的时候,洪禄承最爱的就是和寿敬方、洪寿承一起,在这个雕花基座上摆弄他们的蛐蛐。
不过与之相对的是,东跨院却年久失修。
这里被街道工厂当成了杂物仓库。由于破桌子、烂椅子也就将将堆满了一侧厢房,大部分的房间长时间的空着,排不上用场。
日久天长,自然窗棂残破,门户歪斜。
院里已经爬满了“爬山虎”,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可原本墙下栽种的几棵桃树和一棵大芭蕉却已经枯死了。
这让整个院子看上去阴暗灰败,谲诡幻怪,仿佛是妖魔鬼怪的住处。
而大家刚踏足进去没多久,草丛里便滑过一条色彩斑斓的花蛇,赭石色的底,墨绿色的章,像戏台上的蟒袍。
所有人不约而同吓了一大跳。王蕴琳更是心惊胆战,生怕伤了孩子们。
还好,洪衍武和陈力泉很快认出那是“赤链蛇”。它只有进食的时候口腔才有毒,面目虽狰狞,性情却温顺。
大家这才安心,不过也就不便再在院里待着了,都退出了大门。
其实倒也不单单是因为害怕,也是因为京城有妈妈令儿,说“狐黄灰白柳”(狐狸、黄鼠狼、老鼠、刺猬、长虫)是家神,是不能轻易得罪的。逢有这种情况,得早早地回避,不要“撞克”了。
这时,洪禄承为了让妻儿安神,也为了缓和刚才在西洋小楼里低落的不良情绪,就给大家又讲了讲当年这两个院儿里有趣的琐闻逸事。
西跨院因为那是洪效儒的居所,过去每年春节洪家人都要到这里来吃团圆饭。这里的年俗还是比较有趣的。
首先除夕夜要踩岁,洪家当年专用芝麻秸秆。
芝麻本属唇形科植物,方茎中空,踩之有声。
用它“踩碎”之谐字,谓之“踩岁”。还有一层意思“踩岁”者“踩祟”也。踩去邪魔外祟,可保平安无灾。
其次,从初一到初五,如有客人来,还要在茶里加糖及一段柏树枝。
吃饭也有讲究,吃饺子叫“接元宝”。且盘中饺子不可吃光,要留一两个,谓之“压盘”,意思是越吃越有。馒头则叫“大发”,意思是发大财。
直到过了初五,洪家的子女们才许回各自住处单独吃饭。
至于东跨院里的乐事儿就更多了。
因为孩子们的大爷,洪福承可是个声色犬马的高手,玩闹儿大家。
少年时好养鸽子,爱钓鱼。中年喜京剧,逛商场,更好玩坤角儿和女戏子。从二十刚出头,吃喝嫖赌就已经玩得相当精湛老到了。
洪效儒其实不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但他毕竟是洪家的长房长子,又没有母亲,只要不闹得太出格,也就这么姑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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