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好好,咱哥儿俩是得自几个吃顿饭了。说实话,外部馆子我早吃腻了……”
“伸手来”听了便再没多想,性急地又夹起一块“素什锦”,跟着来了几筷子黄豆,这才舒舒坦坦放下筷子,举起了酒杯。
“哥,我敬你。什么是亲哥?这就是亲哥,你算想到我心里去了。我这几年一直在外地,吃他妈什么山珍海味,也没你做的饭菜香,我都馋的不行啦。还有这‘素什锦’,知道我好几年没吃上这口了,你‘全素斋’排大队买的吧,兄弟我谢谢了……”
话说的挺带感情,“大眼灯”眼睛也不禁有点湿了。但他没言声,只默默和弟弟碰了一下,一口就把酒给吞了。
而等到放下酒杯,火辣劲儿进了肚子,这才开始说话。
“强子,这么些年你在外头受苦了。哥哥能不心疼你吗?可惜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窝囊至极,没什么用了,还得靠你养活着,我心里有愧啊。说句不好听的,连做顿饭都不利索,你凑合吃啊……”
“伸手来”立刻打断。
“哥,你这话我可承担不起。不说咱哥俩打小相依为命,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的手也是因为我啊。你别再这么说了,咱们是亲兄弟,我养你一辈子都是应该的。你放心,我保证让你过上舒坦日子……”
“好兄弟,你的话,哥信。你长大了,有本事了,也有自己主心骨了。你回来干得这一切事儿,就是我的手没废,也比不了你。只是有的事儿,我还真是不能不说,得和你好好谈谈……”
话到这份儿上,“伸手来”明白了。敢情今儿这顿饭还不仅仅是喝酒吃饭,“大眼灯”还有其他的事。
他马上正襟危坐,筷子也放下了。
“哥,你这话我可承担不起。不说咱哥俩相依为命,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了。你如今这样,也是我坑你的啊。有什么话尽管开口,兄弟我哪儿要有不对,你尽管教训……”
“你吃啊,这么认真干什么?别等菜凉了。咱哥儿俩边吃边聊……”
“大眼灯”可不愿意把气氛搞得很严肃,赶紧给弟弟夹了一筷子菜。直催着“伸手来”又动了筷子,才继续提正茬。
“强子,我想先跟你说说‘滚子’的事……”
“‘滚子’?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那小子现在是有点出格儿,让你担心了。可你放心,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毛病能板正过来。我有一段时间也是这么过来的。先练放,再练收,收放自如也就成了。其实他能这么快变成这样,也正是说明他用心、上进哪……”
“用心?上进?你还以为这是上学读书考状元呢!”
“嘿,怎么就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哪。哥,不说别的。就那小子的一双手就堪造就。那叫一个灵秀,那叫一个细、柔、薄、软。二拇指、三拇指、四拇指,都一般长短。咱们小时候,为了把二拇指抻得和三拇指一般长,吃的苦头比大姑娘缠小脚还厉害,我直到十八岁手才算彻底成了。可这小子现在就跟我一样了,前途不可限量啊。我倒是好奇,你是怎么逼着他练出来的……”
“伸手来”说得挺兴奋,可“大眼灯”却面呈伤感。
“不是我逼的。而是生活逼出来的。那小子家里穷,为了吃饭,从六七岁开始,就帮着妈妈糊火柴盒。别人每天糊三千个火柴盒,‘滚子’能糊五千个,而且他的十个手指还能同时干几件活计,折纸,抹糨糊,吃窝头,揉眼睛,挖鼻子,抓痒痒……”
“嘿,敢情是这么回事啊!看人家宝贝儿这双手,那才是老天给的聚宝盆呀!这就叫‘祸兮福所倚’啊,前半辈子穷怕什么,后半辈子吃香的喝辣的就行!”
“伸手来”是由衷的欣赏,发自内心的高兴。可他哪知“大眼灯”却又深深叹了口气。
“强子,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啊!‘滚子’有这么一双手,还跟着我这么长时间,他怎么眼下就这个水平呢?你就不觉得奇怪吗?不说别的,他外表流里流气,想靠近谁都难。你以为我是惯着他才不管他呢?”
“伸手来”这下真的愣了,半晌才睁大了眼睛。
“哥,难道你是刻意留手,没传他真本事?”
“对,我就是没传他!偷这东西是最容易上瘾的,‘手艺’越好就越难戒掉,要能走正路当然好……”
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匪夷所思,“伸手来”完全不能理解。
“难怪!那……那既然如此,你当初干嘛还要收他当徒弟呢?”
面对疑问,“大眼灯”沉默了。
直到他撮一把炒花生仁,扔进了嘴里,低着头又嚼了半天,才终于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