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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不好意思地说,“叔,是我想岔了。那您和小芹等我信吧,我这就回去跟爹娘商量……”
“嗯,是得好好想清楚了。一辈子的事儿,别勉强。你还能反悔。”
“不,您放心,我这不会有变。我只求您一件事……”
“说。”
“录取通知书先放您这儿,我要不来,您千万别把它给我爹!”
“这个我能答应。按规定,只能交给本人嘛。”
听了这句,兆庆再也没话,深深看了小芹一眼走了。
而最后他唇边浮起的一抹微笑,无疑给她吃了颗定心丸,态度已经十分鲜明了。
可小芹却着实替兆庆委屈,等人一走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大哭起来,一个劲埋怨她爹。又闹着要安书记把录取通知书给兆庆,还坚持说要跟兆庆断。
安书记也不惯她的毛病,断然呵斥一声。
“狗屁!你别以为你爹眼瞎,看不出你耍什么把戏!你对那傻小子倒是好!想用这种办法先让他上了大学,自己再继续跟他好是不是?我告诉你,甘蔗是没有两头甜的。你脾气倔,你爹我更倔。只要兆庆说去上学,你们俩就必须断。你们要敢骗我,我就去京城找他的学校告他耍流氓,凭我一个堂堂的大队书记,就不信抹不掉他的学籍……”
被拆穿了心思,小芹又臊又羞,更怕她爹说到做到。
“爹!您这是何必呢!你太不讲理了!”
“闺女!可不是爹不讲情面,心狠!我实实在在是为你好,也是为兆庆好。你忘了你哥的事儿了?他当年死活想出去,我费劲巴拉把他弄出去了,他也争气,在部队提了干。可结果人就……唉,出去不见得都是好事,外面不见得都是鲜花绿草。你们还是年轻啊……”
这句话算是触动了安书记的伤心处,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哽咽了。
而小芹也似乎终于感受到了父亲的一片苦心。她不再哭闹了,随后还坐在安书记身边,默默地搂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父女二人,终于又依靠在了一起……
是的,隔阂是隔阂,血缘是血缘。毕竟还是亲情更胜一筹。
往往有了亲情,亲人间哪怕再大的别扭,最后都能获得理解和包容。将万千干戈和龃龉化于无形。
只不过这话虽然没错,却还有一句话叫做“爱之深,责之切”。有的时候也正因为如此,事情反而会走向一种极端。
所以兆庆在家里的遭遇可就没有在安书记家这么和风细雨了。
当天晚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的他对父母讲述了这件事,刚表达了自己想放弃求学,和小芹成亲的意思,就立马掀起了惊涛巨浪。
其实兆庆妈安大妮儿倒好说。
她是个本分的农村家庭主妇,大小受得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教诲。自己没有什么见识,也没有准主意。只知道心疼丈夫和儿子。儿子的话根本让她分辨不出怎么是好,既觉着儿子该去念书,也觉着小芹那丫头挺好。
可兆庆爹却是个心比天高的主儿,本身自己就蹉跎了一辈子,他怎可容儿子面对如此大好机会轻易言弃。立马暴跳如雷,怒其不争地骂兆庆没出息。
他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人生在世只有建功立业,为国为民做一番大事才不算白活一场。京城又是完颜家的祖居之地,如今儿子好不容易能重新回到京城,他决不能容儿子有负祖宗,作出为儿女私情自毁前程的糊涂事儿来。
于是责令兆庆明天一早就去拿录取通知书来,老老实实去上学。至于小芹,她要真是个好姑娘,就应该懂得成全别人。
兆庆必然不干啊。
他就说自己本就是为了父亲才去考试的,自己本就没有什么做一番大事的念头,那是父亲的心思。
而且他也不喜欢京城,父亲是因为生在京城,长在京城,才视京城为家乡。反过来对他来说,龙口村这个他从幼年到青年成长的地方,才是他的家乡。真要论大道理,完颜家的人应该回到黑山白水之间才是。
他最后说,其实就是念了书,自己最后也会回到龙口村。能守着父母,跟小芹过日子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好,就这一番话,真是把兆庆爹给彻底激怒了。他对儿子强词夺理和痴迷不悟立刻施以了严厉的惩戒,让兆庆跪在西屋祖宗牌位前,狠狠抽了他一顿篾条。
可兆庆楞是一句话没求饶,兆庆爹一怒也有点搂不住了,把兆庆打得皮开肉绽。要不是安大妮儿死命阻拦,以身遮护,弄不好能把兆庆打昏过去。
但这样也挺严重了,兆庆带着一身的血痕,只能趴在炕上晾着伤口睡觉。没十天半月,恐怕也下不了地了。
而第二天,兆庆爹就径自去找安书记要录取通知书。可没想到,恰恰因兆庆的先见之明,他却没能拿到手。
所以他回来之后更怒,就宣布把兆庆禁足了。说要是儿子不明白过来,就关他一辈子。他要真不去上学,小芹也别想嫁过来。看谁耗的过谁,最后谁吃亏。
得,这事儿就彻底僵在这儿了。
现在呢,倒是换成小芹守在兆庆家的门口望窗户落泪了。
自从知道兆庆为她挨了打,那真是一天到晚戚戚唉唉,茶饭不思,一天比一天没精神。
别说安书记看着心疼,就是村里再爱嚼舌头的人了解情况后,也于心不忍了。
背地里谁再说这件事,也不免同情地哀叹两声,都觉着很有点没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