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谁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吃法儿,又该怎么吃啊。
结果他们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下就给洪禄承和李福逗乐了。
幸好,有老爷子一声,“老李,给他们讲讲。”
李福便又给大家伙儿上了一课,真是让在场的年轻人都长了见识。
敢情这种烧烤的吃法啊,才是最地道的京城吃法。
按李福的话说,吃烤肉,原本是源于塞外猎人一种野食,最是简便不过。
恨不得有个铁叉子就能得吃,但必须得先有个宽敞的地方。
想想看,一个大劈柴火,老高的火苗儿,挺大的烟,这就不是在屋里吃的东西。
所以从没听说在有谁在自个儿屋里,关上门吃烤肉的。
真要是那样,那光烟熏火燎就能把人给熏成煤黑脸儿,屋里的顶棚也得黑了,就没法待了。
所以像过去旧京的“烤肉三杰”——烤肉季、烤肉宛、烤肉王,那都是在院子里吃的。
无非是要个烧松柴的炉子,上面架着“铁炙子”而已。
可还别看这种吃法糙,铁炙子黑不溜秋的,看哪没哪儿。
天儿一凉吧,外面还冷飕飕,冻得人直打逮逮。
但这么吃烤肉,却最有漫天野地狩猎烧烤的原滋原味,有意思得很。
还千万别怕冷,只是看着冷而已。
这炉子底下烧着挺旺的火,火苗子,顺着“炙子”的孔儿,蹿出老高,还带着滋滋拉拉的响声。
再冷的寒冬腊月,围着这样的火,这前面就先不冷了。
而且这吃烤肉也有特殊的姿势。
看手里这两根筷子,又粗又长,两根小通条似的,和火筷子差不多。
连湖南的大筷子,都应退避三舍。
再看炉子旁边,都放着长板凳,这可不是让人坐的,而是吃烤肉放脚的地方。
为什么呀?
是因为吃烤肉的正确姿势,其实是一只脚站在地下,一只脚放在板凳上。
然后用手里的“箭竹”筷子去夹铁炙子上的肉。
这叫围着火炉,抬着腿吃。
屁股不落坐,底下自然就不冷啊。
如果能喝酒的,再一只手端一小茶碗烧刀子。
这要不给你吃得脖领的扣儿全解开,袖口儿卷得高高的,哪算怪了。
等到真正酒足饭饱,一摘帽子,毛巾一擦大光头,能顺着脑袋往上冒白气儿!
也别嫌这模样丑,不体面,难登大雅之堂。
说白了,干什么,吆喝什么。
吃烤肉,本身就不是文明饮食,那就是糙老爷们的“武吃”。
过去的猎人又有谁胸前戴着口布,文绉绉的去吃的?
毫无疑问,就得是这个架子,不这样,就像唱戏不够板似的。
过去京西香山寺改的香山饭店,往来皆为名流。
他们最有名的“真正松木烤肉”,两个大洋一位。
多么贵族化的价儿,可那又怎么样?谁吃也得这个样儿。
除了太太小姐们实在不方便,会有专人放入碟子呈送屋内以供享用。
可那样也就情趣尽失,没的乐子了。
至此,李福算是说完了。
而大家跟着有样学样一照做,还真是觉得别有风味。
首先,这些得用的家伙什太符合人体工程学了。
也只有踩着凳子,用这样的大筷子夹着吃才方便。
其次,用大筷子烤,大筷子吃,站在火旁边烤,站在火旁边儿吃。
不但气氛热烈,豪迈,也真好吃啊。
他们捡来的松塔,烤肉时也都烧进炉子里了。
用这样的火,凭的给烤肉添加了一股松油清香。
吃肉的时候再配上大蒜瓣,糖蒜和黄瓜。
除了伙计和小洪钧,再人手一碗烧刀子,那叫一美。
就连吃过烤肉季、烤肉宛的洪衍武也觉得这种吃法实在够劲儿。
心里寻思着,都说果木烤鸭香,没想到这松料用来烤肉也是一绝。
结果怎么样呢?还不光他们吃美了,好多人也跟着看美了。
想想吧,响晴薄日下蔚蓝的天,好几个人如此大快朵颐吃着烧烤。
烤肉的香气,飘散的酒气,松塔的熏香,还有远处为微风吹动的松林,构成了一副多么绝妙的立体情景。
无论是来看酒馆开门没有的酒客,或是在公园里经过的路人,都被他们吸引了,也勾出了馋虫。
就这样,居然当天就有好几个人来问价钱。
一听老爷子说这就是按炮羊肉的钱算,马上就有人要求等开张也要照他们这个样儿吃上一顿的。
如此一来,竟然让“大酒缸”有了新的经营项目,而且一炮而红。
没出一个月呢,每天拉晚儿,这后院儿也人满为患了。
天天有人特意要在外面烤肉喝酒的,至少也得开上四五个铁炙子才好。
当然了,都来吃,就不可能全用松塔了。
劈柴木伺候就得了,否则时间长了,这一个公园的松树不够烧的。
但这也无所谓,洪老爷子几句话道出了真谛。
“咱们这烤肉啊,其实按理说比不过烤肉季和烤肉宛,可实际上却又胜在三处。”
“一,有张师傅的指点,腌料勉强也是清真正宗,味道还不算太差。”
“二呢,价钱便宜啊。这东西原本不值得什么,就是个肉钱和柴火钱。可现在是大馆子价钱贵,小馆子又不懂。也就把咱们显出来了。”
“三是那些老字号都忘了本了,国营后把烧烤变成了呆坐在屋子里傻吃的东西。失去了烧烤的原味儿。这是他们自我放弃了情趣。主动把市场推给咱们让咱们赚钱。”
确乎如此,别看就换了个形式。
可“大酒缸”最贵的“炮羊肉”变得更好卖了,甚至还多了“牛肉”,和洪衍武建议的“五花肉”,两个新项目。
收入立竿见影暴涨一倍。
不但从此买卖更远近知名了。
这钱,也赚的实在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