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别别,我错了,真错了……”
说归说,闹归闹,“刺梅儿”也很有眼力价儿。
看时间已经不早,知道孩子要早睡,她聊了没一会儿就主动告辞要走了。
而且一再解释,说要不是明天就坐飞机要走,时间太紧,绝不会这么晚来叨扰。
水清哪儿好意思就这么让人家走啊。
正好现在有了汽车用,自然就让洪衍武开车去送。
这样一来,俩人才真正有了彻底抛开客情儿,以完全真实的面目,来聊天的机会。
当皇冠车一开出福儒里,“刺梅儿”立刻就原形毕露了。
从提包里赶紧掏出一盒‘翡翠’来,点了一根。
深深一口,露出极为享受的样子。
可见长时间一直面对水清,真给她憋坏了。
洪衍武登时就咧嘴乐了,乐得“刺梅儿”直发毛。
“你笑什么啊?”
“笑你呗,刚才干嘛不抽?非装,自作自受。”
“废话,我是不想让你家那口子受刺激,我这本色真吓着她怎么办?”
“不至于,她不会这么简单评价一个人。”
“我知道,她是好人,你小子的确有福气,得到个心地善良的女人。”
“这话我爱听。就冲这个,明天我送你去机场。几点的飞机?”
“不用,真不用。打扰你们的生活,反倒让我不安。说实话我欠你太多了。为了‘小地主’的事儿,为了你给我指的道儿,哪一件事我都得好好谢谢你。对了,日元真升值了,我还应该给你吃红呢。”
“要这样,那就是你客气了。这不是举手之劳嘛,咱们要连这点事都过不去,那还有意思吗?咱这儿可不是沪海,楼高、街窄、人操蛋。”
“哈哈,你这嘴啊……不过老家穷,确实有人情。”
“话不由衷吧,真这么想,怎么不住家里啊?你妈可好久不见你了,你住外头干嘛,还不在家里过年?”
“刺梅儿”没想到洪衍武提起这个,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嗨,你这是误会了。我们家情况你根本想象不到。”
“我住家里,其实没什么工夫跟我妈说话,倒是天天得应付那后爸一家子穷亲戚,蹭吃蹭喝、东借西借的。我简直烦透了,真要我忍不住翻了车子,回头还是我妈难做人。”
“我要在家过年也不行,那老家伙就爱当着我面使唤我妈,让我妈干着干那,伺候他儿子那一家子。我也劝过我妈离婚,可不现实,老太太自己就不情愿走这步,你说我还能怎么办?”“反正我回来了,人已经见过了。既然身体还好,倒不如扔下钱早点走人,图个眼不见心不烦,也给老太太一个清净。总比我们娘俩对着掉眼泪好。”
听她这么说,洪衍武半晌无语。
他也真明白了什么叫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老半天才重新找着话题。
“姐姐,算是我多嘴,既然说错了你别往心里去。不过,还有一事想再多劝你几句。明白人不说假话,刚才我也听出来了。你现在干这个是弄旧电器翻新走私吧。这种钱挣的是快,可也有风险,何必呢?我劝你还是尽早撤出来,干正行的好,慢是慢了点,可稳妥啊。”
“刺儿梅”已经抹干了刚才眼角的湿润,最后深吸了一口,把烟扔出了窗口。
“哎,好些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有的时候不光是为了钱。打个比方,就像我跟着‘小地主’的时候一样。他要干什么,我能不帮着吗?我这边的朋友也是一个道理,她也值得我这么做。不过你放心,这事安全上应该没问题。我们有正规报关手续,中间是绝缘层,别说现在没人管,就是出事也和我们无关。”
洪衍武也不禁叹息一声。
他清楚每个人都是有各自局限性的,只能说。
“既然如此,我就没法劝了。你只要注意,千万别让人当抢使就行了。”
“刺儿梅”见他这么忧虑,倒是轻笑起来,故意开玩笑。
“哟呵,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我的。我告诉你,女人可特简单,谁对她好,给她关心,她就容易动感情。你不怕我对你有想法啊?”
洪衍武摇摇头,也笑了。
“拉倒吧姐姐。怎么回事你还不明白。还是那句话,看见你,我就想起‘糖心儿’,除了宝姨和我,你是对她最好的人了。为了她,我才不希望你的生活里有什么磨难。”
“所以你今后要遇到什么事,尽管跟我开口就行,用不着客气。力所能及,我绝不会推。”
“当然,你也无需有什么负担,实话实说,我是为了我自己心里的一点念想。”
这话确实是“刺儿梅”没能想到的,沉默不语的人立刻变成她了。
老半天她才缓过神来,刚想开口问上一句,“如果你要是不知道‘糖心儿’已经死了,那现在还会是单身吗?”
却没想到这时候偏偏洪衍武一打方向盘,抢先开了口。
“姐姐,你住的地儿到了啊。长城饭店!对了,我就不上去了啊,您这魅力现在太大了,大晚上的。我怕扛不住犯错误……”
而“刺儿梅”却完全没心思跟他开玩笑。
她反倒情不自禁哀叹了一声,已经用心里冒出来的答案,自己回答了自己。
可惜呀,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