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书记也因为脑袋上挨了一棍子恼恨有加。
必然更要通过撺掇大伙儿,把服务公司从水清手里给夺过来不可。
而在这一点上,杨厂长决定性的发言才真是出乎大家的意料。
他居然声称,“这件事其实水清已经和我谈过,她自己主动表示,这些钱她一分都不拿。”
“还有这样的事?”
副书记忍不住惊呼。
别说他不信,全场的人几乎都不信。
因为这句话最少推掉的也是九千块啊。
即使是屋里的这些处级、副处级别的领导,也要干上三五年时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
水清居然分文不取?她是正常人吗?
可杨厂长偏偏言之凿凿。
“确实没错,要不说水清品德优秀,出类拔萃呢。人家知道自己是个党员,就是这么表示的。她说签这个协议的时候,谁都不看好服务公司还能够盈利。当时连她自己也觉得能够自负盈亏,就非常不错了。并没有想着占公家的便宜。”
“而如今公司发展虽然挺顺利,经营状况走上了良性轨道。可她清楚,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是跟咱们各个部门领导大力配合、扶植分不开的。特别是魏大姐对服务公司无私的支持和帮助。那么作为她来讲,就更不能无视这一点,安心占有大家共同努力的成果了……”
这话一说大家不仅大眼瞪小眼,就连郭书记和副书记都吃不准杨厂长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心里都在琢磨:到底真的假的?水清唱这样的高调!不能这么傻吧?
而关键的部分其实在下面呢。
就听杨厂长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
“不过,水清也说了,承包合同签订的是五年。如果公司刚起步,现在就取消合同,似有儿戏之举。这既违背改革精神,容易让服务公司的职工们动摇军心。也会让不了解情况的人误会厂领导过河拆桥,对领导班子的声誉有损。所以水清的意思还是得继续按合同约定执行……”
“哈哈,借口,绝对的借口!还是贪财!”
不待杨厂长说完,副书记就忍不住叫了起来。
但可惜的是,他也太沉不住气了,神经过于敏感。
没听下面的话,结果让自己变得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小丑一样。
就听杨厂长义正言辞的公然纠正道。
“同志们,请仔细注意一下啊。我刚才只是说,这笔钱的所有权,名义上是属于水清的。但具体怎么运用却是另一回事。”
“这么说吧,水清个人在经济上没要求。而且她从当上这个公司的经理之后,一下子就理解了做领导的难处,了解了大家的不易。像天天鸡零狗碎的事儿太多,财务制度又严格,往往许多时候,就得靠咱们自己为公家掏腰包,填窟窿。”
“所以考虑到大伙儿的苦衷,也为了取之于公用之于公。水清决定把自己名下的所有提成,从下月起,按月分配给咱们厂各个科室,办公室作为补充经费。当然,这钱就不用再入公账了,由各科室和办公室的负责人灵活掌握就行了。”
“像郭书记和我的标准是每月三百元,副书记和两位副厂长是二百元,各科室一百元。其余的钱全部划归工会做补充经费。暂定就是这么个情况,如果今后服务公司经营状况更好,还会酌情增加。”
“好了,水清的意思我基本转达完了。各位不妨考虑一下。这个意见可行不可行?和郭书记刚才的建议比,到底哪一个方法更有利于维护咱们厂的威望,更有利于大家开展工作啊?考虑好了咱们就一起表态吧……”
废话,这不明知故问吗?
第一个主意是帮个坏的冒泡儿的强盗摇旗呐喊,去抢人家炖好肉的锅。
帮忙的顶多图个解气,吃肉就没份儿了。
另一个主意呢,是锅的主人为了保住锅,主动把炖好的肉分给大家伙吃。
人人都有好处,就连强盗都有份,力求一团和气。
这一个天一个地怎么能比啊?
最关键的是,这笔钱说是补充经费,可不用考虑发票报销的问题。
说好听了是小金库,说不好听的就是各位领导的外快啊。
只要拿到手里,怎么花不行啊?
所以,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
现在大家的共识就是,不但不能再给服务公司下绊子了,日后还更得支持人家的工作才是啊。这是大家的聚宝盆,傻子才会再支持郭书记的主意呢。
不用问,刚才站在郭书记一头的人又反水了。
几乎所有人,张口闭口开始赞扬水清的觉悟高,有党性。
不但加倍肯定她的工作成绩,也说对这样的同志应该充分信任,最佳的信任方式就是不要干涉人家的经营。
另外,有人提议,说水清只顾大家不顾自己,厂里也不能亏待了有功之臣。
一定要提拔到正科级,让她也享受领导待遇。
她的爱人,洪衍武也应该受到嘉奖。
还有人把杨厂长和魏大姐奉承得高高的,说水清也是遇到了他们这样的伯乐,才能做出这样的成绩。
总之,就跟契科夫在《变色龙》里描写的情景相似。
变脸只在一念之间,这帮人全是“川剧演员”。
这种情况下,郭书记和副书记人心尽失,便再也难以张牙舞爪,只剩下一脸僵笑了。
他们谁都明白,在实际利益驱使下,大局已定,再难反复了。
人家这招“偷星换月”,一下戳在了人的软肋上。
才是堪称妙手,高明之至啊!
没辙,没法破。认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