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而骑乘在大厘雪上的高岳,看着众人的表情,却有点微妙。
他知道整个幕府,无论是军将、官佐,还是普通的将兵、射士,都已把兴元府当作自己栖身的故里了。
六月末,兴元北郊,至赤崖关密密麻麻的“将兵营坊”,一间间屋舍开始冒出热腾腾的炊烟,高岳带回两个将的将兵们,在大谷场里列好队伍,随即按照簿册,把铠甲、器杖、旗帜和驮马交割送归后,便是“释杖而安”的景象:将兵们,这时都穿着黑色的棉衣,缠着抹额,三三两两,跃下两侧植满树木的大道,沿着土坡,奔了下去,依次来到营坊自家的院落前,和出门来迎的妻儿们相拥在一起。
没有冒烟的院落,则停着棺椁,悲戚的哭声扬起,四周的邻居和军吏也带着哀伤的表情,拱手立在门前,给苦主递送抚恤的钱帛,并帮忙找僧道来做法事。
当经过城北一所棉织作坊时,萧乂立在门前,专门来迎接汲公。
随后高岳便下了马,要权德舆等幕僚先行,归衙署馆舍去休憩,自己则随萧乂进入到作坊里。
作坊是座很长的多架房,里面满是羌户女子,数量不下两三百,且各司其职,有摇动纺轮的,有织造布匹的,在院子当间还有负责晾晒和印染的,高岳看着这群忙碌的女子,就好像看到群漂亮的蜘蛛般。
可萧乂开口就抱怨:“实在是供不应求。”
供不应求除去能表达生产贸易兴隆外,也有另外种意思,便是产能严重不足。
高岳示意:“静之兄但说无妨。”
萧乂接着就说下去:现在整个天下,对我们兴元棉布的需求非常大,不但行销在西南、西北和京畿地,还往山南东道、荆南、夔府等地销售,其虽和江淮东南的丝绸产业各有目标客户,但基本已取代原来麻布的地位。
需求量大,可兴元府的产能却不足。
即便很多农户、射士、寺庙种棉,凤翔、兴元都种,也即便通过战争得到了一两万羌户女子专司织造,但还是满足不了各道的要求,加盖印章的棉布卷,用犊车或船,运到售卖地后便卖得一空,可还是不够。
这时萧乂急躁得面色涨红,他对高岳说,逸崧啊,如今河陇地光复了,那里太适宜种植棉花了,马上听说朝廷还要征讨淮西镇是否?如果申光蔡重归版图内,那么原本阻滞的江运重新畅通,便又能把我们兴元和整个东南连接起来,棉布便能往人烟更为稠密的宣歙、江南东西道销售了!
只要那里,家家户户都有一人能穿棉布,利润简直能上天。
所以萧乂身为个商人,双手激动到发抖,而他对产能不足的抱怨也由此而来。
“这可不是愚兄一人的抱怨,整个兴元、凤翔棉织商贾们,都是这样的想法:逸崧,你可是两府的大尹,这事你不能不考虑。”
高岳想了想,就对萧乂先说了一点:“打淮西镇,可是要钱的。”
这时候萧乂立即拍着胸脯,对高岳低声切切说:“这些商贾,在逸崧你主政的数年内,哪个不发达到家产十万贯往上?在护国寺无尽藏当中,储存的钱帛已有数百万贯,只要逸崧你点头,便可以借贷支为军饷。”
高岳心中笑笑。
试问历史的走向规律,可曾骗过谁?
在产业革新里尝到甜头的商贾们,开始疯狂,公然支持起战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