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开盖子,看看士兵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一看锅中浮着羊肉的羹汤,热气腾腾的,上下翻动着块状的面,皇帝就亲自用竹箸夹起一块,在口中嚼动起来,是又香又瓷实又有劲道,便大为赞美,高岳就说这些都是在营地里自己碾出来的,但不用人力和畜力,用的是风力,叫“风硙”。
原来唐军在营地中,烧土造砖,垒砌了磨坊,其上竖起了木架,张设布帆,北地风是最大,风吹动旋转布帆,便能带动其下的石磨,源源不断将各地运输来的稻麦粟磨成粉,就地晒干食用,非常方便。
一圈下来,皇帝既疲惫又满意,便让中官们直接给各军的粮草供军使们分发赏赐——这次皇帝靠卖告身聚敛大批钱帛,犒赏起来也是大方得很,李适虽然平日里吝啬节俭,可也知道关键时刻最不能亏待的就是军卒。
这下各军的士兵都眉开眼笑,连声赞颂皇帝不绝。
黄昏时分,皇帝亲宿于高岳的帐幕之中,各位大将都侍坐其下,将统万城战事的铜图交到皇帝的眼前。
皇帝点点头,看了一会儿,就指南指北,指东指西,到处询问部署起来,各位是头皮发麻,但也一一勉力作答。
“这样打下去不太行,朕认为......”就在皇帝刚要开口时,帐幕外的数名虞侯和牙兵进来,急报说——“白城子叛羌的酋帅,请求降服!”
“这,朕还没有......怎么就降服了?”皇帝心中大惊。
下首处,坐在胡床上的浑瑊刚准备说,陛下啊,其实三日前就谈好了。
可贾耽和杜黄裳,一左一右,狠狠而无声地踩了浑侍中的靴子下。
疼痛当中,浑瑊顿时会意,便闭了嘴。
此刻还没等皇帝问什么,高岳、杜黄裳、浑瑊、贾耽,乃至包括高崇文、论惟明等,都齐齐起身,高声喊道:“陛下车驾甫一至此,叛羌闻风丧胆,便请降服,以免受天罚刑戮。臣等侥幸,得蒙陛下威灵,成就此功,实不胜欣喜涕零!”
“好,好,可。”皇帝稀里糊涂的,也只能如此说到。
翌日,统万城的平朔门于五更时分,随着唐军营垒里的隆隆鼓声,而打开了。
接着便是服凉门、朝宋门和招魏门。
西城的城垣下,成千上万的平夏羌人不敢哭泣,只能密密麻麻伏在地上,等候胜利者的裁决。
悠扬的号角和胡笳声里,各门静候的唐军步骑,依次列队入城,很快就占据了整个统万城四周的城墙、马面,然后便要求党项们统统走到城外阔野里,统统蹲伏下来,不准随意走动。
两个时辰后,震耳欲聋的“万岁欢呼”里,皇帝车驾驶入了平朔门,而拓跋朝晖、拓跋盛父子,还有大大小小的大人、酋长们,全都裸着上身,用绳索反手捆住自己,跪在内城的凤阳门外。
“嗟,受枷锁!”当先来到的,是几名定武军三衙营垒司的军吏,他们手持铁索,在一片哀泣声里将拓跋朝晖等降服者的脖子给系起来,然后就像牵拉牲畜似的,成队成队地拉到皇帝车驾的面前。
夺目的阳光下,皇帝头戴冠冕,是背着日头的,其周身便笼罩着金色的光芒,坐在高大的车上,极具震撼力和神圣的感觉,更可怕的是其车辆左侧,竖着的庞大斧钺。
拓跋朝晖抬头,努力睁开双眼,惊恐万分的望着那斧钺,不敢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