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藉这一次领了一个与商丘方向南辕北辙的任务,巡守东沙河。
不能事事都当出头鸟。
这一次的下邑之战,他已经出了太多的风头了。
先是直接由队将连升数级,成为了一营正将,然后今日又因为堵截赵军骑兵表现出色而被魏武直接授予了白羽,成为了白羽军的第十一营,这已经很让别人艳羡嫉妒了。
出头的椽子先烂,张藉当然要努力往上爬,但是他也不想成为别人嫉恨的对象,所以,该退的时候,就退让一下。
这样,才不会成为众失之的。
而且,巡守东沙河这个清闲的差使,就很适合他了,而且也能让自己的士兵们轻松一下。
黄海如果要突围,必然要有所布置的,困兽犹斗,这最后的一击,想来必然是很凌厉的。
能少死几个兄弟,还能让其它同僚赞一声自己够义气,两全其美。
坐在河堤之上,张藉嚼着小肉干遥望着下邑的方向。
成为了嫡系之后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先前投降宋军之后,饭食看起来与白羽军是一样的,可现在,吃过了晚饭,上面却又下发了几大箱子的肉干,说是给士兵们配备的宵夜食品。每人不多,也就三五根,但以前可是没有的。
问一下自己的后勤官向禹,对方却笑着道这是惯例。
谁的惯例,白羽军的惯例。
可以想象,早前那些身份与自己一样的人,现在也是没有的。
肉干的味道不错,是先卤制然后再晒干的。
放在嘴里先润湿了,泡软了,然后再慢慢地咀嚼,其味悠长。
金鼓之声隐隐传来,远处,火光冲破了半边天。
“狗日的,他们在焚城!”张藉一下子跳了起来。
下邑可不是一座单纯的军城,里头还有上千户百姓呢,黄海为了逃亡,居然举火焚城,这是想要牵制追军,为他争取逃跑的时间。
“太歹毒了,这一下子不知要死多少无辜!”身边亲兵愤愤不平。
下邑火起的时候,留守的白羽军在魏武的带领之下,全体出击,逼近下邑。
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东城门轰然打开,无数人从里面涌了出来,不是士兵,而是城内的居民。
近万人的普通百姓哭嚎着从城门涌了出来。
他们自然是不想出来的,可被刀枪所逼,不得不含泪走出家门,然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被一把火点燃。
这一下子,不跑也不行了。
城门一开,他们只能你推我攘地涌出城来。
“打仗不行,逃跑的套路倒是一套一套的!”魏武都囊了一声。“点火,画出界线,越线者,杀!传令兵,带几十个嗓门大的,给我喊!”
一堆堆的篝火迅速被点燃,绕着东城门,围成了一个大圈。
“出火圈者,死!”
尖厉的鸣镝之声穿越逃亡者的上空,先是数十个大嗓门吼叫,然后便是上千人的齐声应和。
“出火圈者,死!”
上万人跑起来看着漫山遍野很多,可是真把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其实也占不了太大的地方。
上千人齐声呐喊的声势着实不小,奔跑的人,慑于这样的声威,当真是老老实实地停留在了篝火围成的大圈子里。
而一些真吓蒙了不知东南西北跑出火圈的人,则是被白羽军毫不留情地射杀当场。
从东门出来的,只有极少数的士兵。
这些人抛弃了手里的武器,很是熟练的抱着头蹲在地上。
下邑城四门齐开,东门出来的是百姓,其它三门奔逃的却是士卒。
魏武懒得去理这些逃兵残将,反正也逃不了多远。
那些急于立功的新降军队,会拼了命的去多抓俘虏。
“进城,组织人手,救火!”魏武对周光道:“老周,你再去俘虏之中挑选一些青壮,跟着进城去救火吧!”
商丘方向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数百骑兵与上千精锐士卒,在东门城开的时候,也同时开了西城,往前逃了不过数里,便遭遇到了堵截的宋军,双方立时爆发大战。
而南北两城,虽然也有宋军围堵,但强度,比起西门,却是差得太远了。
黑夜之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悄悄地抛却了兵器,卸去了盔甲,然后埋着头狂奔而逃。一旦遇到堵截,立即便抱头往地上一蹲,大喊我是老百姓,不要杀我!
当然,最后都成了俘虏。
张藉昏昏欲睡。
即便有些散兵游勇逃到自己这个方向上来了,也用不着他出马,下头的人自然会将这些漏网之鱼抓住,现在手下这几百兵,一个个兴奋得很,正敝着鼓子劲儿,准备再立新功呢!
一阵阵的吵闹之声将张藉惊醒,他有些恼火地睁开了眼睛,吼道:“出了什么事啊,一惊一乍地,抓了俘虏就捆起来,等到天明一齐交到大营去。”
“正将,正将,我们抓到了黄海!”远处传来的欢呼之声,让张藉一跃而起,睡意全无。
“啥,抓到了黄海,搞错没有?他怎么会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一行人兴高采烈地拥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地家伙走了过来。
借着火光,张藉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提熘了起来。
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黄海是哪个!
黄海不认得他,他可是认得黄海的。
那个时候,黄海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麾下近两万人马。
而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队将。
可是人生就是这么奇妙,时事反转也不过就是短短的两年时间,
高高在上的人成了自己这个小人物的俘虏。
他搔了搔自己的脑袋,
有些无奈。
自己不想再立功了,可这功劳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着眼前的东沙河,他吁了一口气,有些明白了。
下邑城中的那些动作都是为了黄海逃跑创造条件,他是想先从东沙河渡河跑到小洪河,然后再从小洪河逃回商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