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马船在十余名舵手的操作之下,缓缓驶离了风凌渡,行至水中央,沉重的铁锚被放了下去,马船静静地停泊在了那里。
船上,萧绰一袭青衣,平常都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今天却是披散了下来,只是用一只束发金环将其束缚住,然后在脑后用一块丝帕随意地打了一个结将其系了起来。
盘腿而坐的萧绰,静静地看着对面。
对面岸堤之上,密密麻麻的步卒列阵而立,在这些步卒面前的河滩之上,各色船只应有尽有,码得整整齐齐,更远处,则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队伍。
突然之间,密集的步兵队伍潮水般地向两边让开,一人一马,从内里驶出。
萧绰的眼眶一下子便湿润了。
那人,自然是她十多年来朝思暮想而不得见的大哥萧定。
径直驰下河滩,翻身下马,便有数名士卒抬了一舟放到河水之中。
萧定穿了一身皂衣,仅仅在腰间悬挂了一柄刀,就这样站在船头,两名士卒奋力摇头船桨,向着河中心而来。
两岸,起码上万士卒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
小船靠上了马船,
萧绰站了起来。
萧定单手搭在马船船舷之上,轻轻一借力,人已是站在了马船之上。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在他的脑海里,妹妹萧旖永远定格在了十年之前她离开横山的那段岁月里。
一个聪明、狡黠、执着、智慧、明艳并存的少女。
十余年时间过去了。
容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几乎与过去毫无二致。
变得是那双眼睛,以前那眼睛是清澈的,透明的,即便是藏着小小阴谋的狡诈却也能让人一眼看穿。
而现在,那双眼睛却是深邃的,充满着智慧,哪怕现在满含着热泪却仍然让人无法猜透内里的真实。
娇嗔终不在,
威仪却渐显。
即便是现在,就在这里,萧定仍然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的一种强势的气息。
十年时间,这个世界给予了这个女子太多的恶意,让她经受了太多的伤害,
但也造就了她的现在。
那个爱看竹书纪年,爱和兄长们激辩天下大势,讨论治国方略的少女,如今真正是学以致用了。
当年,赵宋官家决定将她当成礼物送给辽人的时候,何曾想到,这一举动,却是亲手为自己挖掘了坟墓。
正是这个女子,现在一步一步锲而不舍地想着要彻底埋获赵宋王朝。
现在,万岁宫的那位,想必是后悔不已。
这个皇帝,实在是一个废物。
想到临到末了,此人居然将皇位直接甩给了儿子,用一种乌龟缩头的方式将自己藏在甲壳里,幻想这样就不用再负责任,当真是可笑之极。
“大哥!”
一声轻呼,将萧定从过往的回忆之中拉了回来。
“三妹,你胖了!”
萧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是将满眼泪花的萧绰给直接说得笑了起来。
“大哥,你的胡子呢?”
萧绰记得,她离开横山的时候,萧定还是满脸的络缌胡子,现在没了胡子,虽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反而觉得大哥更年轻了一些。
自小,她就很少见到大哥,偶尔看到也有些畏惧满脸大胡子的这个彪形大汉,与二哥的关系便要亲密很多。
“那时候蓄胡子,是因为想要让别人怕我。”萧定道:“后来不需要别人怕我了,便也不需要这胡子了。”
“那大嫂一定不高兴,因为大嫂跟我说过,最喜欢看你满脸大胡子的威武模样!”萧绰笑道:“大嫂好吗?靖儿好吗?最后一次见他,他还抱着我的腿大哭着不许我离开呢!”
说到这里,眼泪终是又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萧定伤感地道:“你嫂子一切都好,又给你生了一双侄儿侄女,女儿是老二,已经九岁了,老幺今年刚好五岁。至于靖儿,可是能骑马射箭了,如今却是跟着长史张元在后方为大军筹集粮草,顺便也学些东西。只是......只是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你这个姑姑?”
“嫂嫂在兴庆府,一时之间是见不着了,但靖儿倒是可以唤来与我见上一见。”萧绰道:“也让我看看,咱们萧家第四代的长子是如何的不凡。”
萧定点了点头。
“坐着说吧!”指了指面前的蒲团,萧定率先坐了下来。“跟我说说,你这些年来的事情吧,怎么就到了眼前这般模样呢?”
萧绰澹澹一笑:“跟大哥说说爹娘是怎么没的吧!至于去了辽国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耶律俊对我很好,我在辽国也过得很好,您也看到了。”
回身,指了指身后的风凌渡,道:“便是耶律珍这样的一路之总督,对我也是毕恭毕警,言听计从。”
萧定点了点头。
在萧绰的嘴里,过程极其简单,但内里包含的内容却一点儿也不简单。
萧定两道剑眉高高竖起,怒道:“这么说来,这一切的幕后策划者,便是耶律俊,林平这些人,那你还......”
萧绰歪着头,看着萧定,澹澹地道:“那大哥让我如何做呢?假做顺从耶律俊,然后趁着某个月黑风高之夜,一刀把他宰了了事?”
萧定顿时哑口无言。
“这倒是简单了,可未免也太便宜这些人了。”
“三妹,报仇的事情,可以让哥哥们来做。”萧定道。
“哥哥们怎么做?”萧绰微笑着道:“哥哥,您会挥兵过横山,直取汴梁,杀了那赵宋官家,灭了赵宋王朝吗?二哥会起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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