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现在闲得只能玩泥巴的人还有很多。
比方说谷正。
此刻就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泥巴。
被雨水浸润的粘土在他手里上下颠倒,片刻之间便顺滑无比,然后在他灵巧的手指之下,变成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物件。
造型各异的水壶,茶杯甚至于一些个形神俱备的飞禽走兽。
这家伙如果不当将军了, 凭着这门手艺,估计也能混得不错。
麾下几百名骑兵此刻都在溪水边洗刷着自己的战马,一路奔波而来,战马身上溅满了泥浆。
谷正是奉命来剿匪的。
不过下达这个命令的长官和谷正自己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等到谷正赶到,那些所谓的匪徒, 早就遁到了大山里头去了。
熟悉地形的这些山匪们,在本地有着强大的基础,在谷正看来, 只怕每家每户,都有人去做了土匪。
活不下去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冬荒,该饿死的,已经差不多都饿死了,该冻死的,也都成了埋在地里的一把朽骨。
迎来了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总是能找到一些吃的。
再难,也是要往地里种下一些希望的。
没有种子,便只能高价向富户购买,因为不种的话,岂不是连希望也没有吗?
忙完了春耕,身心皆疲的百姓们还没有缓过气来,朝廷新的命令下来了。
也正是这条命令, 让老百姓们彻底崩溃了。
交税。
去年的税已经交清楚了,去年的徭役也已经服完了, 今年不管是夏税还是秋税, 都还远远没有到日子呢!
但朝廷一纸命令,要提前征收。
而且还是夏税秋税一齐提前征收。
划到每个百姓头上,差不多便有一贯钱。
一个家庭如果有三五个成员,那便是三五贯钱。
即便是太平年节,普通百姓家里积存三五贯钱也是极不容易的,更何况从去年开始,战争爆发,生计更加艰难。
除了沉重的税赋,还有让人更加恐惧的徭役。
这不是去修路架桥防洪水,这是去为军队运送粮草,打造军械甚至于修筑城堡。
这是要命的东西。
于是乎,大理各地爆发了大规模的逃税,逃役。
当逃远可逃的时候,举旗子拉杆子造反,便成为了家常便饭。
左右是活不下去了,还不如上山去当土匪,说不定还能搏出一条命来。
本地的官儿们,现在是不敢或者也是不愿剿匪了,因为都是乡里乡亲的, 往上数个几代, 搞不好大家还是同一个祠堂的, 而且那些青壮都上山去当了土匪,你在本地欺负这些孤儿寡母的,要是绝户头也还罢了,可要是人家还有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报复回来。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一位县衙吏员为了税金逼死了人,转头在一个月黑夜风高的夜晚,被人摸上门去,满门老小被杀得干干净净。
剿匪落到了谷正这样的正规军队的头上。
特别是他这样后头投奔而来的军队身上。
苦活,累活,讨人嫌的活儿,吃力不讨好的活,很容易倒霉的活儿,自然都得他们来干。
其实呢,如果谷正识相一点儿,日子兴许会过得好一些。
但他偏生不大识相。
他麾下五百骑兵,可都是当初边军的精锐,而且骑兵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让人艳羡和垂涎的。
刚到兰溪,就有人或明或暗的示意,到后来直接向谷正开口讨要,但谷正一口便回绝,意思是当初兰溪郡的大首领可是承诺了他,让他单独成一军的。
可事实上,真正想要拆分了这支骑兵的,正是兰溪郡的大首领龙苍。只不过他还要个脸面,说出去的话不好意思自己把他舔起来,所以便换个人来暗示谷正,岂料谷正如此不给面子,这就让人很不愉快了。
想当初诱使你过来的时候,是为了分化高迎祥的实力,你谷正作为他的心腹将领,骑兵头子,要是投降了对他高迎祥的打击自然是极大的。
时过境迁,如今高迎祥成了秋后的蚂蚱,蹦哒不了几天了,你谷正的作用,自然也就没那么重要了,此时如果你还不知情识趣一点儿,那也不能怪别人对你不客气是不是?
于是,拖欠薪饷的事情就发生了。
时不时有人来打麻烦的事情就出现了。
于是受苦受累的活儿也就一桩接着一桩的来了。
谷正很硬气。
他手下那帮骑兵,倒也很团结。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受到某些人或者势力的拉拢而背弃谷正。
这支骑兵在兰溪艰难地活着。
不过想要养活一支五百人的骑兵,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将军!”一名校尉带着两名骑拴自远处打马而来,翻身下马,浑身上下满是黄色的泥浆点子,挥手让两名士兵自去刷马,他却凑到了谷正跟前,低声道:“打听清楚了,虞狗贼的农、庄离这里三十来里地,庄园里有一百多名护卫,装备都很不错,有大概二十多个弓手。”
谷正眼不抬,手不停,转眼之间便捏了一个小人作拔刀进击状,一边小心地在撮起手指头捏那泥人的眉眼儿,一边问道:“关键是里头有好东西没有?”
“听那舌头说有一个大仓,里头大概有上万石米、面以及其它杂粮,其它的金银细软,也总是少不了的,因为虞狗贼的老子兄弟一直就住在这里。”
将捏好的泥人端端正正的摆好,那校尉瞅了一眼却是竖起了大拇指:“将军,好像虞狗贼啊!”
谷正搓了搓手,将手上的泥垢一卷一卷的剥下去,道:“后天晚上就动手,对了,安排好了没有,山上的那帮人怎么说?”
“都安排好了。”校尉道:“那些山匪以前也打过这庄子的主意,不过一直攻不进这庄子里去,将军,这一次,我们还是可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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