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
不等少女靠近,闵清则已经三两步跨了过去,在一棵大槐树下拦住了她。
“哪里来的!”他指了荷包沉声喝问。
君兰正打算拿出玉佩,没曾想就遇到了这样的“待遇”。她停下手中动作,说道:“表姑娘送给我的。”
转念一想,闵九爷曾任大理寺卿,专司刑狱,最能从细微处察觉疑点和错处。
君兰生怕他再怀疑,补充道:“她与我提起过这个荷包。昨天我想起来了,就和顾妈妈、玉帘说了声。今早上顾妈妈给我送来的。”
闵清则厉声叱道:“休得胡言!故人已去,所留之物无论大小,皆是珍贵。你太过放肆,竟敢擅自盗取!”
阿茗那样谨慎,连让人发现她在学习篆刻都不肯,怎会让人知晓她的这个荷包?
君兰听后着实恼火。
以往看九爷只觉得他性子清冷难以接近,如今再看,怎地竟是这样一个爱管闲事的。
不过这个人位高权重,招惹不起就是了。
君兰生怕他来抢,忙把荷包好生抱在怀里,垂眸敛去所有心思。
“东西是表姑娘送我的。九爷与她不熟悉,很多事情自然不知道。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顾妈妈和玉帘。她们一直服侍表姑娘,定然比九爷要熟悉其中细处。”
“我与她不熟悉?”闵清则唇角微勾,正要驳斥,忽地记起以往时候自己确实甚少寻她说话。
若阿茗还在……
怕是也会这么以为罢。
百般情绪缠绕心头,闵清则语气愈发冷厉,探手而出,低喝道:“东西给我。”
“不给。”
君兰火了,这里头的东西是她极其珍爱喜欢的,凭甚要给别人?
她抬头怒视眼前人。可真仰起头来了,才发现他真的很高,她需得很努力地向上看,才能与他对视。
“我知九爷行事无需理会旁人的看法,但也请九爷多多体谅别人。此物我确实喜欢,也确实是表姑娘给了我的。若九爷不信,大可以让人去查。”
听她这句“九爷大可以去查”,再想到佳人已不在,又如何得知真相究竟如何?
悲从中来,闵清则双手紧握,满腔悲愤无处宣泄,一拳砸上旁边槐树树干。
君兰被他的怒容吓了一跳,更觉眼前这人是个不好相与的。再想他总是咄咄逼人的模样,她一时间没有控制住,望过去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些真实情绪。
眼前少女双眸清亮透彻,顾盼神飞中隐含倔强与疏离。
这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让闵清则身形骤然一僵,瞬间失神。
君兰发现了他的异状,也不耐烦和他提起那玉佩之事,趁此机会揣紧怀里荷包,一溜烟跑远了。
——她帮女儿尽心尽力的遮掩着,还不惜因此赶红莲出府。想她从来未做过这种事情,为了孩子算是破了例。那丫头倒好,自己把红莲给弄了回来。
女儿不省心罢了,儿子也是个让人操心的。偏偏一个个的都不体谅她,反倒是歪理一套套来质疑!
高氏恼极,低声呵斥闵书钰:“她是自己要找死的,怪得了谁?大清早的别人都睡着,偏她多事要往池子里走,能怪谁?”
闵书钰悲痛万分,“娘你……我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出的事。”
“我哪里知道她?即便我曾答应你,若你好好读书就考虑你和她的事情。但我也没说一定会让她进门!”
说罢,高氏不在这儿多待,转身走了。
闵书钰牙关紧咬,心里的苦楚无法言说。他颓然倚靠到树边,久久不语。
*
红莲被打板子时那些婆子下手非常狠,所打之处俱是血痕累累,君兰去到关押的屋子里看她时,她侧躺在地上已然站不起来了,嘴唇开阖一直倒抽凉气,疼得连话都说不完整。
君兰让人把红莲抬回了屋子里,又给了药膏让她好好养伤。
看看到了该去闵书铂那儿的时辰,君兰叮嘱红莲几句让她好好养伤,这就出了屋子。
刚来到外头,门边儿守着的红梅悄声道:“姑娘,顾妈妈来了,正在院外等您呢。”
“快让她进来。”君兰面露喜色,朝着屋子走去。
从顾妈妈手中接过荷包的刹那,君兰的忽地体会到了一种十分心安的感觉。轻抚着荷包上的竹叶绣纹,君兰心里百感交集。
这是她所熟悉的东西、熟悉的技艺。
这才是真正的她。
……可她却再也回不去了。
往后她需得适应现在所有的一切,好好地继续生活下去。
红梅想要接过荷包帮姑娘拿着,君兰笑着摇头拒了,“不用,我拿着就好。”
亲自把荷包收起来后,君兰与顾妈妈道:“表姑娘帮我大忙,只可惜我无法感谢她。我知道她一直最牵挂的人就是你和玉帘,不如这样,你和玉帘往后就来我这儿伺候罢。”
这个消息意外至极,顾妈妈低头看着地面,顿了一顿方才道:“婢子不敢。婢子守着姑娘那里就好。伺候八姑娘的重责,婢子承担不起。”
君兰思量着是不是红莲的事情让她紧张了,“我这儿没甚难的,你不用害怕。”
“不是的。”顾妈妈道:“婢子和玉帘都想好好守着姑娘,为她看着那个院子。那样姑娘如果想要回来看看的话,也能找到地方。”
说到最后,顾妈妈已然哽咽。
君兰静默了会儿,喟叹道:“多谢你们。”
也不再为难顾妈妈,遣了丫鬟送她回去。暗自思量着,等表姑娘的事情过去一段时日后再想办法把她俩调来身边。
*
闵书铂住的跨院并不大,只三间屋子。院子收拾得很整洁,院中边边角角种了些花草。已经是秋末快要入冬了,这儿却依然能够瞧见点滴绿意。
君兰走进院子后,章姨娘听了丫鬟的通禀声急忙迎了出来。
“姑娘来了?快请进。”她局促地看着四周,“我们这儿也没甚好玩的。不如姑娘进屋吃些点心吧?”说着低下了头,“就怕不合您的口味。”
君兰笑道:“不必这样多礼。我不过是来找铂哥儿来的。”又把准备好的荷包给了章姨娘:“我这趟过来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给他带了个小东西来。”
章姨娘欢喜地接过,“谢姑娘!”
君兰知道章姨娘平日里没甚空闲。
章姨娘识字,每天都得帮高氏抄写佛经,然后由高氏送给老夫人搏老夫人高兴。所以她没让章姨娘给引路,问过闵书铂正在屋子里看书后,就自己往那边行去。
刚走到屋子门口,君兰意外地听到里头不只是有闵书铂的声音,还有闵书钰的。
她的脚步就停了下来。
闵书钰很有才华,闵书铂一直很崇拜他,觉得哥哥很厉害。
可据她所知,以前闵书钰很少搭理这个庶弟。缘何今日一反常态来了闵书铂这儿?
而且,闵书钰这趟回来得着实有些不太寻常。
君兰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就听屋里闵书钰问道:“铂哥儿,你可知道茗表姐出事的时候,府里有哪些不寻常的事情吗?”
闵书铂说道:“不知道!哥哥,这个字怎么写?你能给我写一个看吗?啊!你写得真好看!”
闵书钰道:“茗表姐出事后,府里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没有多少啊。就听说红莲被罚了,母亲被老夫人叫去了。”
“还有呢?”闵书钰问:“关于茗表姐的事情,老夫人怎么安排的?”
后面的话,君兰没再听下去。
她已经没法回到以往的生活中了。每每听人提起她的事情她的名字,心里那种难受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君兰脚步一转折返回去,与章姨娘说了声后出了跨院。
心中烦闷得很,偏偏以她现在的身份又不方便到青草院。
君兰摸着袖袋里的那个荷包,心里有了主意,面带微笑地抄了小路朝着那个熟悉的地方走去。
*
闵府的两处宅子差不多大。不过,两边的情形却不甚相同。
荷花巷一共有六房人,每房儿女都不少。加上大老太爷健在,所以那里一直都很热闹。
至于梨花巷这边,则是人丁不旺,家里主子少。许多院子都空着,偏僻的地方也多。
君兰最喜欢去的地方,便是府中最偏僻的一个院落,落英院。
落英院的位置在府里众多空院子的最角落处。里面仅仅有两间屋子,还不如芙蓉院的一个跨院大。
别的空院子平日里也基本上没什么人会进去,只逢年过节偶尔有婆子过去清扫一下。
而这个地方最小又最偏,就更没人来了。即便遇到清扫空屋子的时候,这里也没人肯进来打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