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的,放心,不会喝醉。”
冷奕瑶目光顺着那微微起泡的果酒看了一瞬,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事实上,海鲜属于凉性食物,喝点酒的确有好处。不过,弗雷刚刚那一抹笑,有点瘆人的慌,他难道以为这点度数的酒就会放倒她?
她应该也没得罪过他。
还是说,军界的人都喜欢“丈量酒量”,看看别人的酒量底线在哪儿?以前她倒是见过几个老兵痞一来劲,死命地坑新兵蛋子。难道这种风俗,不管在哪都保留下来了?
“不喜欢喝的话,可以换其他饮料。”埃文斯简直给弗雷打败了,意图这么明显,就算是个瞎子都能看出他另有所图了。他赶紧加了一句,意图给他洗白。
冷奕瑶倒是摇了摇头:“没关系。”
赫默就坐在主座上,看她丝毫不拒绝弗雷倒得满满一杯的酒,原本想提醒一句,这酒看似果酒,实际上后劲大的很,这一刻,听到她无所谓的拒绝,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嘴边的话直接烟消云散。
酒水刚倒好没几秒,大厨就雷厉风行地端上今晚的大餐。
阿拉斯加帝王蟹,满满地盛在一个巨大的盘子上,用推车直接推进来。放在桌子正中央,几乎有一米长的蟹脚,让整个桌子都一下子变得秀气起来。
“从国外今早特意空运过来的海蟹,最新鲜不过了,蘸料在旁边,各位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选用。”说罢,摆上了十六个颜色各异的调味碟,里面的内容丰富多彩,几乎让人眼花缭乱。
几乎这些调味料的品种,含括了帝国上下所有的口味,任君挑选,蛮可随意。
冷奕瑶目光一亮,除了那晚在“明星塔”吃过海鲜之外,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到原汁原味的海鲜大餐了,特别还是这么霸气的上菜方式,这只阿拉斯加海蟹的大小,简直令人惊艳。
“调味料沾着混合起来,风味更佳。”大厨拿出几把公共餐具,其中秀气的银勺最为显眼,他示范地先拿起冷奕瑶面前的餐碟,用叠加的方式,一点一点地将那十六盘调味料以独特方式和比例调制出颜色亮丽的调味汁,摆在她的眼前:“您试试便知。”
大厨除了手艺精湛之外,脑子实在够灵,自从知道自己所有做的菜肴都是以冷奕瑶的口味为主,今晚所有的菜色,他都是直接跳过元帅,先为冷奕瑶服务。
冷奕瑶狐疑地抬头看了主厨一眼,见房内并没有人提出异议,她的目光落到赫默平静无波的脸上,沉吟了一秒,到底是耐不住眼前这色香味惊人的美味,拆下蟹肉,放了进去。
那一瞬,饱满弹牙的蟹肉像是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大门。鲜、嫩、多汁、香甜可口,简直不足以形容这一口咬下去的极致满足。
她几乎是在入口的那一瞬,就情不自禁地闭上了双眼,满脸惊艳。
赫默漆黑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目光落在她那慢慢咀嚼的鲜花瓣的嘴唇,顿了一瞬,才移开视线。
埃文斯从头到尾把赫默的表现看尽眼底,忍不住在心底,斯斯地吸气。
不得了,不得了…。
这表情,这神态,分明是宠溺无极限……
他扭过头,去看弗雷,见他也是一脸呆滞的蠢相,忍不住右手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得,他今晚的飞机就走了,元帅暂且不提,弗雷这分明没有助攻的潜质啊……。
为了这么个小丫头,埃文斯觉得自己简直是操碎了心。
而身为主人翁的冷奕瑶,此刻却没有了四下留意环境的心,她已经被面前的美味完全俘获了身心。
主厨见她吃的一脸满足的样子,顿时心头一松,小心翼翼地看了坐在主座上的元帅一眼,对方朝他轻轻点了点头。那一瞬,他只觉得自己人生获得了至高无上的奖赏,像是一下子被打了鸡血,立马道:“后面还有几道我的拿手菜,冷小姐别急,慢慢享用。”
说罢,也不待冷奕瑶有所反应,以与他吨位极不相称的速度,飞一般地奔出大门,往后厨跑去。
“你是在哪找来的这个厨师,这手艺,简直绝了。”冷奕瑶将手中的蟹肉尽数吞下,喝了一口果酒,终于有心思和赫默聊天。和周二的那顿晚餐比起来,第一次是满足,这一次完全就是惊艳了。
“你喜欢?”他避而不谈,却明知故问。
“喜欢!”抬头,两眼亮晶晶。如果说“明星塔”那晚,她的味蕾得到了释放,那么今晚,只有一个词足以形容——大开眼界。
食材的新鲜度以及烹饪手法的高超,完全不在一个水平层次。最最关键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胖主厨似乎对她的口味极为熟悉,桌上所有的调料都是她爱吃且能吃的。
“喜欢就多吃点。”他点头,轻笑,随手将拨好的蟹腿又递了一支到她碟子上。
冷奕瑶没多注意,低头继续享用大餐。
埃文斯差点被赫默的这一手纡尊降贵弄得心跳都停了。
这,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元帅吗?简直差把“宠溺”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他低头喝了一口果酒,老老实实地也开始吃蟹,不过,为什么感觉自己吃的就是没有冷奕瑶那么香?他垂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桌子前面,没有人特意调制的酱汁与调料,拒绝承认,他吃的是阿拉斯加帝王蟹,而不是满满的狗粮。
不过十分钟的时间,蟹肉的温度微微有点凉了,显然已经过了最佳的进食时间,这时,胖子厨师像是掐好了时间算的一样,又推着一车菜肴进来了。
“滋滋滋”——
银色餐具盖着的食物发出明显的翻腾声音,像是刚刚从锅里才捞出,高温沸腾,压根无法停歇。
“这是什么?”冷奕瑶有点好奇地望餐车看了一眼,颇有点期待。
“这是油淋虾,”主厨翻开银质的盖子,热气腾腾是水蒸气开始在空中散开,他小心翼翼地用餐巾包裹住双手,侧着身子,一边从桌边上菜,一边解释道:“做法其实很简单,用最热的高温油淋上去,将最鲜活的虾的鲜美保留住,所以得名‘油淋虾’。”
这世上,大抵真的有无数的巧合和意外。冷奕瑶吃阿拉斯加帝王蟹的时候,一直低着头,桌上其余几个人也文雅地进食,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刚刚不知道是谁一个不小心竟然弄滴了一滴调味料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液体在上面,一旦踩中,便容易发生滑到。加上主厨身材壮硕肥大,肚子颇有点雄壮,压根没法低头看到那一处,结果,万中无一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竟然捧着那高温的油淋虾,恰恰好好地踩中了那一滴调味料。鞋子与地面快速地发生摩擦,重心迅速不稳,他直接向餐桌滑去,而手中的油淋虾径自朝着埃文斯的方向倒去。
那一刻,时间像是一下子静止。
冷奕瑶眼睁睁地看着埃文斯就坐在主厨上菜的左手边,因为右眼戴着眼罩的缘故,主厨手上的油淋虾形成一处视线盲区,落下来的瞬间,他除非转过身子,否则,压根看不到一丝一毫。
而坐在主位和对面的弗雷离得太远,即便速度再快,也无法来得及阻止这一切。
刚刚还沾沾自喜、满脸得意的主厨,脸色一片惨白,只觉得手上的油淋虾简直和炸弹一样,即将把今晚所有的一切炸得支离破碎。下一刻,便是将他自己炸得鲜血淋漓。
那油温,光是听着便知沸腾至极,若是滴到埃文斯的手上,他几乎不敢想象!
绝望地闭上双眼,浑身开始颤栗,只是,下一瞬,他竟然没有听到餐碟落地、碎成一片的声音。
房间内,忽然静得可怕!
心跳如鼓,他不敢置信地小心睁开眼睛,先是眯起一道细缝,后来,目光顺着那一只纤细白嫩的手,一切映入眼帘!
那一只偌大的餐碟的底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多出一只手。
分明小巧得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可此刻,五指分开,大拇指、食指、中指一个使力,竟稳稳地托住那只餐碟,碟子上的菜肴此刻更是纹丝未动,连摆盘的造型都分毫不差,稳稳当当地停在那里——离地面只差十公分的距离。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坐了一会过山车,从摇摇欲坠,到直冲谷底,只用了一秒的时间,那一瞬简直是一个俯冲,差点要了他的命。
等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此刻已经是后背尽湿,心跳微微放缓,他才晓得后怕。
如果不是坐在埃文斯右手边的冷小姐眼疾手快,今晚,他怕是万死都不足以赎罪。
“嘭”——
他双膝跪地,倏然跪倒在她脚边,脸上毫无人色,嘴唇一片颤抖。“谢,谢谢……”浑身哆嗦得,竟然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下次小心一点。”她睨了一眼他满头冷汗的大厨,目光从他颤栗的四肢,到他恍无人色的脸上,片刻间,挪开视线。
对上地上那一处“罪魁祸首”。调味料在地上划开,像是一潭污泥,看着刺眼。
这次“意外”显然并非故意,但,却是她的失策…。
她抬头,看到弗雷的目瞪口呆,埃文斯的神色激动,最后,对上赫默那双眼底的汹涌澎湃。那一双眼,从波澜不惊到惊涛骇浪,像是只用了一刻,这一瞬,他的眼眸深处的惊喜,几乎扑面而来。
徐徐叹息,最后,她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若不是路上弗雷说的那些话,她不会对埃文斯生出几分恻隐之心,今晚,这一瞬,便不会是这样的结局。
能坐在“白泽”掌权人之位的人,怎么可能会连基本的防范之心都没有?
虽说眼罩将他右眼的视线全部封住,但这么多年的盲区,他应该早有克服的办法。
油淋虾倒下来的那一瞬,餐盘的平衡尽失,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滚热的油朝着埃文斯的手上泼去,脑子里还未来得及迟疑,便已经动手。
身体哪怕是换了无数个,但千锤百炼近乎完美的反射弧早已深入心底,她的手,看似纤细,却能瞬间将人击毙,从餐盘跌下到落地,需要的时间足以她出手。
而她也的确动了手,只是,之前尽数藏拙的功夫在这一刻,全然公之于众。
她垂下眼帘,近乎无奈地看了一眼手上的美味佳肴。
原来,人一旦有了执着,果然会付出代价。
万事留心,最终竟然毁在一盘油淋虾。
啧,当真是一世英明,毁于一旦。
“好身手!”
得,果然。她闭着眼,耳边传来埃文斯近乎惊叹的称赞。
“没想到冷小姐小小年纪,竟然有这么俊的功夫。”埃文斯其实刚刚在油淋虾落下的那一瞬,浑身的肌肉就已经开始攒动。他虽然右眼看不清,身体的灵活度却远高于常人,多年来对听力的训练,也能准确判断那盘虾的具体位置,只待一个闪身,躲开便是。
可就在他准备动作的那一瞬,他转过来的左眼分明看到,她一个伏身,身体低到与地面保持平行,那动作,快到几乎眼前只看到一片残影,下一刻,她的指尖已经稳稳地托住餐盘,纹丝不动。
哪怕按照惯性,那菜应该稍稍移动分毫,可在她的手上,却并没有一丝变化。
快,已经足以让人惊愕,但她应对危机时,毫不躲闪、迎难而上的风范却更让他诧异。
但凡是个人,多少会对高温下意识产生躲避的意识,即便是他,第一反应也是闪开,她却丝毫不顾及那滋滋作响的高温油,直接伸手去接。
她是压根不怕,还是,对自己的身手已经自信到万无一失的地步?
这一刻,他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跳缓缓跳动,又疯狂鼓动的声音。
这样的身手,即便是在白泽,他也已经许多许多年未曾碰到过。
原来,这就是元帅真正不动手的缘故。
原来,元帅一直放任她的原因竟然在这!
她分明是将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一层保护色里,只在愿意的时候,展示一丝丝一缕缕。但便是这一丝丝一缕缕,就已经足以让所有人叹为观止。
自控力、反应力,她远超乎他的想象。这份不动声色的掩藏,更是竟然差点骗过了他的眼。
埃文斯忽然有点热血沸腾,第一次,第一次,对于一个女性,一个未成年的女性生出的灼热的斗志。
他只觉得寂静了许久的骨头在嘎吱嘎吱作响。这世上,除了元帅,他第一次发现,有一个人,或许比他强,比他更加复杂。脸上是一张稚嫩的学生模样,心底却是长有七窍,无人能及…。
面对冷奕瑶慢慢掀开的眼帘,他忍不住轻轻一笑,转头,朝向目光峥嵘的赫默,缓缓站起,肃容敬礼:“元帅,请允许我,提出一个请求……。”
弗雷坐在远处,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发生,几乎怀疑自己做了个梦。
那餐碟从主厨离手,到落地,一共连一秒都用不到,冷奕瑶怎么可能那么快?
快到,连那餐碟还未落地,就已经全盘掌握……
耳边传来埃文斯的声音,他抬头,望了过去,今晚的事,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