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法器先后腾空飞起,一为混元锤,一为金交剪,一位破军锥,俱为攻伐之宝,仗着出云道长在旁压阵,倾力出手势在必得。昙羽子虽然资质平平,经老乞丐这些年从旁提点,称得“脱胎换骨”,栖凡观灭门前,她已是芽因大师的得意弟子,衣钵传人,然而在昙羽子心中,寄身识海中的老乞丐才是她真正的师父,言听计从,从不违背。
法器当头击落,迅雷不及掩耳,然而在昙羽子眼中仍有细微差异,她屈指轻弹,祭起一蓬“颠倒迷离乱麻丝”,将金交剪与破军锥团团缠绕,彼此冲撞,一时挣不脱。稍一耽搁,混元锤已近在咫尺,她眸中亮起夺目的精芒,蓦地探出右臂,衣袖滑落,肌肤隐隐现出一层青鳞,五指如钩,将此宝生生扣住。
混元锤在她手中左冲右突,昙羽子右臂却纹丝不动,她低头看了一眼,张口喷出一口青气,混元锤如遭雷击,老老实实不再挣扎。“刺啦”一声轻响,“颠倒迷离乱麻丝”四分五裂,金交剪与破军锥双双脱出,一前一后击向昙羽子。
出云道长没由来心头一颤,张口欲提醒,却已然慢了半拍,昙羽子右臂涨大一圈,紧握“混元锤”,于电光石火的刹那接连挥出二击,一锤砸飞金交剪,一锤砸飞破军锥,趁着一口真气未竭,振臂一甩,“混元锤”脱手飞出,直奔出云道长而去。
这一锤突如其来
,令人防不胜防,出云道长暗道一声“不好”,百忙之中缩了缩脑袋,“混元锤”擦着头顶飞过,击碎束发的铜冠,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他侥幸逃过一劫,身后之人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只听“噗”一声闷响,“混元锤”击中一道人胸腹,可怜,好端端一个大活人,像断了线的鹞子飞出十几步,骨碎筋断,脏腑成泥,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倒地毙命。
出云道长忙而不乱,引剑诀一指,利剑化作一条蛟龙,绕着昙羽子盘旋不定,所过之处樑断柱折,花厅轰然坍塌,尘土飞扬,砖石坠落如雨,顷刻间化为一片废墟。昙羽子探出五指凌空抓去,“混元锤”摇头晃脑倒飞而起,却被一只脚轻轻踏住,收不回来,她心中微微一怔,蓦地抬眼望去,只见一老者背负双手,冷冷盯着自己,毫不掩饰厌恶之色,脚下用力,将“混元锤”深深踩入土石中。
素未相识,哪来的深仇大恨?昙羽子心中念头数转,这等道行,这等修为,当是芽因大师一辈的人物,所谓爱屋及乌,恶其余胥,此老遮莫是师父的老仇人穆元雄!她曾听师尊说起过此獠,年轻时贪花好色,勾搭栖凡观女尼,芽因大师性烈如火,嫉恶如仇,眼里揉不下沙子,登门拜山直斥其非,约他在卧佛山绝顶一战,坏了他阳道,不能人事,从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随着开元宗老一辈
陆续离世,穆元雄成为硕果仅存的长老,此番栖凡观遭罹大难,定与此老脱不开干系!
四下里合围已成,昙羽子插翅难飞,出云道长窥得空当,飞剑倏地往下斩去,银光炸开,惊魂动魄,剑锋未及,剑意先一步震慑神魂。然而这一手神通却未能抢得先机,昙羽子识海内藏有一道神魂,聚拢天庭道法,如参天巨木,蚍蜉如何能撼动!昙羽子眯起眼睛,右臂暴长,神出鬼没,将剑柄牢牢扣住,深吸一口气,只待喷出一口青气,夺了对方的飞剑。
出云道长心中大急,他一身神通全在这柄飞剑上,舍剑之外别无长物,若给对方夺去,好比叫花子没了蛇耍,当众丢脸还在其次,再要祭炼一柄契合己身功法的飞剑,千难万难!出云师侄的心思,穆元雄洞若观火,他闷哼一声,鼻窍中喷出两道白烟,去势如电,一道打在剑锷上,力量大得异乎寻常,生生荡开半尺,昙羽子一口青气落在空处,又一道接踵而至,打在她手背之上,饶是有青鳞遮挡,痛彻入骨,五指一松飞剑落地。
出云道长忙不迭引动剑诀,将飞剑收回,失而复得,惊魂一瞬,他自知与对方相比逊色不止一筹,栖凡观出了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若非有穆长老压阵,断然讨不得好去。此番开元宗、腾上门、岐山谷三派联手强夺“道书”,以出云道长为首,众人见他吃
了个不大不小的亏,摇了摇头黯然退下,不再抢着出头,纷纷将目光投向开元宗长老穆元雄。
穆元雄又惊又喜,惊的是芽因调教的这个衣钵传人果然不凡,喜的是只要将其拿下,非但大仇得报,那贼尼在地下也不得安生!还有什么比折磨昙羽子更解恨的呢?他咧开嘴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容,缓步上前去,浑身三千六百毛孔开合不定,一缕缕白烟钻将出来,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暗藏杀机。
昙羽子双眉一挑,微微伏低身子,青鳞蔓延至下颌双颊,虽是人形,却如同猛兽,体内孕育着无穷的力量。她修持的这门功法极为冷门,乃是栖凡观中芽因大师一脉单传,压箱底的不传之秘,取青鳞蜥精血洗炼皮肉,打熬筋骨,功成之日青鳞护体,手接飞猱搏雕虎,侧足焦原未言苦,寻常法器打到身上直若挠痒。
昙羽子得芽因大师首肯,传下衣钵,着手修持这门“青鳞功”,前后不过短短数载,远未臻于圆满,幸有识海中老乞丐见多识广,悉心指点,进展之快出人意料。芽因大师越发看重这个大器晚成的弟子,然而还没等她倾囊相授,一场弥天大祸便降临栖凡观,直到血云扑下那一刻,青鳞如雪狮子向火,肉身分崩离析,她还惦记着昙羽子有没有躲过大难。
昙羽子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兜兜转转,仍被开元宗、腾上门、岐山谷三派找
上门,穆元雄出手的那一刻,她一颗心沉到谷底,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