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楚珩则沉默着说了声,“多谢。”
他并不擅长与女眷交际,在宫里除了主子便是奴才,平辈之间亦少来往,楚珩醉心诗书,难免落了些目无下尘的毛病,并非看不起人,单纯不知道有何话题可聊罢了。
这姓纪的女子却仿佛天生自来熟,小嘴叭叭地道:“看穿着打扮,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吧?是官宦人家过来探亲,还是获罪被贬的?”
后一句到被她说中了,楚珩微微沉下脸来。
女子却半点不觉得,依旧喋喋不休,“京城好玩吗,人多不多?扬州已经够挤了,京城不会还要喧闹吧?”
楚珩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这么向往,怎么不亲自去看看?”
女子两手绕后抻了个懒腰,叹道:“我也想啊,可是我爹不让我随便乱走,说外头坏人太多,一不留心就会被拐跑呢。”
楚珩没注意听她说话,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纤柔腰身上,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总是有各式各样凸显自己的法宝,眼前这位便特意在腰间束了一截浅浅绸带,嫩绿的纱衫子,映着纯白布条,好似漫山遍野的山茶花一般清新怡人。
直到里屋的母亲连声召唤,楚珩方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我得去帮忙了。”
小姑娘依依不舍同他挥手,“好吧,我改天再来找你。”
也许不过是句客套话,楚珩莫名有些高兴,又有些恼火——她对谁没准都这么说的。
至于对方是否因为相貌才对他这样殷切……楚珩摸了摸脸,他约略知道自己生得好,但因为脾气阴沉的缘故,在宫中并不得人缘。
小姑娘初始也许会被他吸引,可当她碰了一鼻子灰后,她自己就会铩羽而归了。
来扬州的第一天过得并不愉快,住处问题虽得以解决,可石太后锦衣玉食惯了,饭食稍稍粗粝些便难以忍受。
一钱银子能换来什么好吃食?那家食肆还店大欺客,送来的菜色都是冷的,石太后气得饭都不吃就躺下了。
楚珩倒是默默扒了个干净,觉得滋味尚可——除了饭里偶尔夹杂有几粒沙子。
正准备端碗去厨房,院中忽传来一阵轻微的叩击之声,极有节律,不像是鸟雀所发出的。
这么晚还会有谁?楚珩本想装睡,无奈那人耐心极好,听了约莫有一炷香的工夫,他只得出去应答,结果还真不出所料。
小姑娘从围墙上探出一颗头来,若非她生得美,乍一看是有点吓人的——虽然现在也有点吓人,像志怪小说里的画面。
楚珩耐着性子道:“你有何事?”
小姑娘再度用手中工具敲了敲墙面,那原来是一根铁爪篱,爪篱上还系着绳索,底下垂着沉甸甸的物事。
她费力地将那东西运过围墙,嘴里连声嚷嚷着,“接稳,别摔了!”
楚珩身为凤子龙孙,还从未被人如此使唤过,但稀奇的是,这姑娘大喇喇的做派却不叫他讨厌。
他只木着脸上前,“什么东西?”
打开来瞧,却原来是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红烧肉,色泽浓郁,让人瞧着便食指大动。
姑娘乐呵呵地道:“家里做有多的,顺便分点给你们。”
廉者不食嗟来之食,楚珩本待不收,转念一想,母亲近来胃口不佳,或许这个于她有益,遂还是伸手接过,又低声道了谢。
姑娘看他捧着碗往里走,巴巴问道:“你自己不尝尝么?”
楚珩本想说自己已经吃饱了,似乎有点不近人情,遂还是从善如流地打开盖碗,正准备尝时,忽然怔住,他总不能用手吧?
姑娘变戏法地般从背后摸出一双筷子,“喏,给你。”
楚珩:……敢情都是设计好的。
他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因面前是位女子,楚珩举动愈发矜持,一口肉细嚼慢咽三五次方咽下去,末了只平淡地点点头,“很好。”
最熟练的老饕也不过如此。
自以为做得很完美,哪知对方却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真有意思,怎么比女儿家还害羞?”
楚珩:……他那不叫害羞,叫文雅懂不懂?
话虽如此,面皮却不自觉地红赤起来,他觉得这姑娘也太可恶了,故意以调戏男子为乐,偏偏吃人的嘴软,他还说不得她。
楚珩唯有以袖掩面,匆匆向里走去,巴不得以后再也不见。
然而直到隔天他才骤然想起,盛肉的碗得还给人家呢。
看来是不得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