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来学校干什么,难道你在学校天台也留了言?”
林折夏说的学校天台,是一片“法外之地”,天台上有片白墙,总被人乱图乱画,尤其每逢毕业季,大家都会上去“留言”。
“我没那么闲。”迟曜说。
林折夏忍不住吐槽:“我看你今天看起来,就挺闲的。”
最后迟曜带着她进了一栋教学楼,进去之后,他对她说:“闭上眼。”
“这么神秘。”
“……”
她闭上眼,被他牵着走上几级台阶,然后又走了一段路,似乎是穿过了长廊。
然后迟曜牵着她,停在某个地方不动了。
“在这站着,”他说话时,低下头凑在她耳边,“叫你睁眼你再睁开。”
林折夏点点头。
她一边想,按照刚才的路线,这里到底是哪间教室,一边等迟曜让她睁眼。
她等了一会儿,先听到的不是迟曜的声音,而是一声电线接触不良的“滋啦”声。
“滋啦”声过后,有人漫不经心地拍了下话筒。
闷闷地拍击声透过电线传出来,然后少年低声对着话筒“喂”了一声。
接着,他说:“可以睁眼了,女朋友。”
林折夏睁开眼,发现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学校礼堂。
二中礼堂还是老样子。
一排排座椅,最前面是一块舞台表演区域。
舞台两侧挂着红色丝绒布。
她对这个礼堂的印象很深刻,因为高中时代她曾在这里发生过很多事,第一次鼓起勇气上台参加演讲比赛,第一次带领班级在校庆上表演诗朗诵,也是第一次……在这里听迟曜在舞台上唱歌。
只不过这曾经的每一次,台下都有很多人。上千人坐在观众席上,整个礼堂热闹非凡。
不像现在,空荡荡的。
台下的观众只有她一个人。
迟曜站在舞台中央,他不知道从哪儿找了把旧吉他,把话筒夹在麦架上,他手指横按在琴弦上,熟悉的前奏旋律流泻而出。
林折夏光听前奏就听出,这首歌是《仲夏夜》。
果然,迟曜垂着眼,唱的第一句就是:“记得那年夏天的第一次心动。”
“你无意闯入/无法形容”
“……”
“仲夏夜的风/埋藏失控”
林折夏愣在原地。
眼前的场景和记忆里的逐渐重叠起来。
台上的少年模样和当初差别不大,舞台顶上的射灯照下来,灯光打在他身上,照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而且这次,台下只有她。
好像,舞台上这个人就是为了她而来的。
迟曜的声音因为礼堂太空旷,而传得更远。
“而我就此停留在/追逐你的时空”
迟曜负责的部分本身只有歌曲的一半,于是一半过后,琴声渐止。
……
他拎着吉他的手垂下,声音没断,他的声音透过立麦清晰地传过大半个礼堂,传到她耳朵里:“校庆报节目那会儿,我本来不想参加,但是有个人跟我说,她想看我上台。”
“这首歌,从一开始就只想弹给一个人听。那个人叫林折夏。”
林折夏整个人都有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这种不真实感来源于过去和现在的重叠。
她想起一段遥远回忆里的琐碎对话。
——“而且,我也挺希望你能上台的。”
——“……你想看?”
随着迟曜的话,那种不真实感缓缓褪去,两场舞台在这一瞬间彻底交叠。
原来她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她曾经偷偷躲在台下,躲在人群里偷拍过的那个耀眼的少年,真的是为了她而来的。
当年她偷拍下来,想私藏的,幻想能够独属于自己的人。
原来一直都只属于她。
半晌,林折夏眨了下眼睛,把忽然之间有点涌上来的泪花眨下去:“你要带我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啊。”
“那我那时候问你,你还说你是为了在舞台上展现魅力。”
迟曜:“那时候不敢。”
林折夏:“不敢什么。”
“不敢说喜欢你,”迟曜站在舞台上看着她,“怕你尴尬。”
那确实是会很尴尬的。
如果她那时候没有发现自己也喜欢他的话,两个人很可能朋友都做不成。
林折夏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迟曜打断她:“要带你去的,除了这里,还有一个地方。”
-
除了礼堂,还有一个地方。
林折夏连礼堂都想不到,另一个地方就更想不到了。
她一路上攥着迟曜的手瞎晃,问他:“到底是哪里啊,你悄悄告诉我,我装作不知道。”
迟曜:“绕这么一圈,你不如直接不知道。”
“……”
下一个目的地也离得有点远。
而且窗外的景色很陌生,她只能根据行车方向判断,开往的地方是郊外。
郊外……她和迟曜一起去过的地方……
她捕捉到一点零星片段,但不敢确认。
直到她在车上睡了一觉,一觉醒来,车刚好到达目的地,她望向窗外,看见“罗山植物园”五个字,她才确认,真的是这里。
可迟曜为什么会带她来这。
因为他们曾经在这里拉过勾吗?
林折夏想不明白,迟曜也没给她时间去想,他拉开车门,带着她下车。在售票处买完门票,又牵着她进去。
下午这个点,在罗山植物园观光的游客不多。
林折夏路过门口那团绣球花堆,今年这堆绣球和去年很相似,但颜色有点不同了。
她想到上次她蹲在这里,迟曜拍了张“风景照”,而且还被他用来当手机屏保。
“你那时候不会也是故意的吧,”林折夏总算转过弯来,“故意说自己在拍风景照,实际上,是被我迷得神魂颠倒,无法控制自己,忍不住拍下我美丽的容颜。”
“……”
迟曜扫了她一眼,没否认,但习惯性地说:“你还挺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林折夏:“你既然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了,那我这完全属于合理猜测。”
最后迟曜带她去的地方,是许愿树下。
那棵被红色许愿条挂满的许愿树。
夏天阳光依旧热烈,阳光照在满目的红色上。无数许愿条迎着风,偶尔唰唰作响。
迟曜带着她,在树下找了很久。
许愿条实在太多了,哪怕记住具体位置,每个位置也挂着好几十条,而且每天都有新的许愿条往上面挂,一年多前挂上去的许愿条很难一下找出来。
“我帮你一起找吧,”林折夏站在边上,也想帮忙,“反正我认得出你的字。”
就在这时,迟曜翻找许愿条的手顿了下。
然后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其中的某一条,侧过头喊她:“过来。”
林折夏反应慢半拍,才意识到他这是让她去看他写过的许愿条。
迟曜挂的位置很高,她走过去之后,踮起脚尖,正要去看,在看到许愿条上的内容之前,又听他说了句:“你就算认不出我的字,也能找到。”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林折夏在许愿条上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她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写着:
——“林折夏,我喜欢你。”
世界在这一刻因为这行字而地转天旋。
她回想起那天,她想去看迟曜的许愿条,结果没看到。
他们两个人都把自己的许愿条藏了起来。
这棵挂满无数心愿的参天古树,原来在那年,也藏匿了少年那份不敢示人的爱意。
林折夏看完许愿条之后,因为踮着脚尖站不稳,手一松,那条红色的许愿条又落回层层叠叠的红色里去了。
她低声说:“原来你那年……写的愿望,是这个啊。”
阳光染上少年的瞳孔,折出热烈的光。
迟曜低头去看她:“和你表白的那天,并不在我的计划里。”
“可能有点仓促,”他说,“但我对你的喜欢,并不突然,也不是错觉。”
“如果你觉得没有安全感,害怕我对你的喜欢只是错觉的话,那我再跟你正式地表白一次。”
他的声音落在风里:“我喜欢你,你的发绳我早就想摘了,置顶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你,第一次想亲你是在海城市,你把我拉进安全通道的那一刻。”
“胆小鬼,在你不知道的那些时刻和瞬间里,我早已经偷偷和你表白过千千万万次。”
林折夏那份“不确定”,在此刻终于变成了“确定”。
所以皮筋不是偶然。
一直都是置顶的“一直”,原来是从那时候开始。
……
甚至连安全通道里的初吻,都是早有预谋。
迟曜后面说的话,她渐渐听不清了,也无需再听。林折夏完全凭借本能,伸手去拽迟曜的衣领,他怔愣了下,然后顺从地弯腰,任她把自己往下拽。
下一秒,她的唇贴上他的,堵住了剩下的话。
在接吻的刹那间。
她想,她捉到风了。
也完成了那个,曾以为不可能完成的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