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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山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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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乌行雪反应更大的是宁怀衫和方储。

    彼时他们掀了毛毡挡帘正要下马车,听到萧复暄那句“劫期”,登时满头问号,一脚踏空——

    就听咚咚两声闷响,俩小魔头差点在自家魔窟门前摔个狗啃泥。

    宁怀衫一把扒住车门,止住踉跄。片刻后,拨开毛毡帘伸了一颗头进来:“……你为何知道?!”

    他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瞪得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就那么一眨不眨又难以置信地盯着萧复暄。

    没一会儿,方储的脑袋也进来了,皱着眉同样困惑:“天宿怎么会知道‘劫期’这个说法?!”

    旁边的医梧生疑问道:“劫期?劫期是何意?我今日倒是头一回听说。”

    宁怀衫立马冲他道:“那不是废话么!这事能让你们这些仙门中人随意听说?”

    医梧生:“?”

    劫期下的邪魔,稍不留神便会被人钻了空子、趁虚而入。所以照夜城内的邪魔妖道们彼此心知肚明,出了城则会百般掩盖。没有哪个邪魔会让外人、尤其是仙门中人知晓这一点,那是自曝其短。

    更何况,“劫期”这话也就魔头们自己说一说,他们觉得怨魂噬体是一场劫,所以用了这个名字。倘若让仙门中人知晓了,恐怕只会抚掌叫好,管这叫做“报应”。

    他们哇啦哇啦问了一气,别的不说,乌行雪至少听出来了一点——“劫期”这个词,怎么都不该从萧复暄口中说出来。

    至于他为何会知道……

    那可真是个好问题。

    乌行雪抓着毛毡毯,回想起梦里那些含糊其辞的片段,尤其是桑煜冲他提起“天宿上仙”时暧昧不清的语气……

    总之,这马车怕是容不下他了。

    偏偏那两个二百五还在叭叭:“不应该啊,天宿你……你究竟是从何知晓的?有谁透漏出去了?”

    萧复暄没有立刻答他们的话,而是用剑挑开了毛毡门帘,转头冲乌行雪道:“下车。”

    乌行雪看了他一眼,掀了厚毯,朝车门走去。

    他低头让过萧复暄抵着门帘的剑,正要下车。

    余光里,萧复暄朝他瞥了一眼,忽然开口答了宁怀衫和方储追问半晌的问题。

    他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道:“恰好知道。”

    乌行雪心里倏地一跳。

    紧接着那道嗓音又响起来:“披上大氅。”

    宁怀衫和方储:“?”

    他冷不丁又蹦出这么一句,没名没姓,听得众人俱是一愣。过了片刻,这俩才意识到,这句话是说给他们城主听的。

    嗯………………

    宁怀衫和方储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这会儿忽然没了词。

    就见他们城主动作一顿,意味不明地朝萧复暄瞥了一眼,最终还是转头回了车内。

    医梧生拎出车里备着的大氅递过去,道:“我不懂劫期何意,不过既然体寒难忍,还是多穿一点为好。或许……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描述一下劫期是何感受,如何方法能压制。我这别的不说,各式丹药都带了不少,或许能抵用。”

    “……”

    这话说完,马车内瞬间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医梧生愣了一下,面露不解:“怎么了?”

    宁怀衫和方储默默扭开脸,没敢在这时候乱插话。他们心照不宣地回避了片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天宿上仙萧复暄居然跟他们一样沉默。

    当然,天宿本来就惜字如金,不爱开口。但那一瞬间,他们就是微妙地觉察到,天宿上仙的反应并非是常态的沉默,而是跟他们相似,有点不可言说的意思。

    就好像他不仅知晓劫期是什么,甚至还知晓劫期会是何种反应,又该如何压制似的。

    嗯????

    宁怀衫和方储对视一眼。

    不过,没等细想,他们就听见自家城主开口道:“实不相瞒,劫期如何如何我半点都不记得了,丹药就不必了,不爱吃。先生好意心领了。”

    说完,乌行雪披着大氅下了马车,几乎有点匆匆的意思。

    宁怀衫和方储连忙凑过去,小声冲他嘀咕:“城主,太奇怪了,那天宿上仙好像什么都知道,甚至连劫期怎么压制都——”

    话未说完,他们就听见城主用极其轻幽的嗓音说:“闭嘴吧你们。”

    两人最怕听见这种语气,头皮一麻,抿上了嘴。

    乌行雪终于落得片刻清净。

    夜里料峭的寒风带着雨水潮气迎面扫来,扫得耳边一凉。乌行雪这才意识到,方才在马车里,他耳根颈侧居然有几分热意。

    身后有剑声轻响,萧复暄也下了马车。

    乌行雪扫量四周时余光一瞥而过,看见萧复暄落后几步站在马车边,朝这看了一眼,却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嘶……驿台边哪来那么些人?”宁怀衫忽然纳闷地问了一句。

    “嗯?”乌行雪转头看去。

    他们马车所停之处,是一片带篷顶的拴马桩。身后不远处应当就是照夜城的入口。

    就见那里高垣睥睨,两边各有一座尖塔,塔沿似乎挂着钟罄,在寒风里摆动着,钟声穿过雾雨传过来。

    高墙中间是一道玄铁大门,大门左右各有数十只青灯,高低错落。

    起初,乌行雪以为那是挂在墙上的灯笼。定睛看了一会儿才发现,那是悬在雾雨中的鬼火。

    鬼火间隙里,人影幢幢。

    乌行雪问道:“那是何人?守卫?”

    他心说这照夜城不是魔窟么,魔窟要什么守卫?

    果不其然,就听宁怀衫道:“咱们照夜城以前是没有守卫的。那些青冥灯都是城主放的,还有塔楼上挂的玄钟,一旦有仙都之人试图进入照夜城,玄钟会响,青冥灯会窜成火墙,连绵百里。”

    “不过后来有一些了。”宁怀衫又道。

    “为何?”乌行雪问。

    宁怀衫支支吾吾道:“额,因为城主在苍琅北域那个鬼地方,不知何时能回来。不少人担心这青冥灯和玄钟撑不了多少年,所以……”

    这已经是委婉的说法了。

    乌行雪心知肚明。想必是照夜城里那些邪魔觉得他必死无疑,信不过这些东西了。

    而且,能安排守卫,说明这照夜城里有一个说话管用的人。

    乌行雪冲宁怀衫招了招手,问道:“来,我问你,这照夜城现今的城主是谁?”

    宁怀衫不大服气地撇了撇嘴,下意识道:“薛礼。”

    说完被方储重重拱了一下。

    宁怀衫这才反应过来,道:“城主……”

    乌行雪全然不意外,他既然进了苍琅北域,世人都以为他必死无疑。魔窟照夜城便不可能一直空着城主之位,那么多邪魔妖道,总要有人争着坐上去的。有新城主再正常不过。

    他又想起之前刚出苍琅北域时,宁怀衫一副急着拉他回照夜城的模样,恐怕也是因为这个。

    “薛礼?”医梧生忽然出声,“薛礼……”

    他被邪魔侵体,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多年,清醒前并不知晓照夜城新换的城主是谁。这会儿听到名字,他重复了几声,道:“这名字同我一位故交之子一样。”

    方储:“你那故交是封家?”

    医梧生点头:“正是,封家同我花家世代交好,上一任家主有两儿一女,长子封非是,爱女封居燕,幺子封薛礼。”

    方储:“那没错,就是他。”

    医梧生大惊失色:“此话何意?!”

    方储:“就是那个封薛礼,不知怎么跟家里反目成仇,入了邪魔道,来了照夜城,把自己的姓氏去了,改叫薛礼。咱们照夜城这二十五年来没出过什么大魔头,倒是让他占了便宜,成了新城主。”

    “不仅如此!”宁怀衫说着便一肚子火,脸拉得比驴长:“他来了照夜城,不修自己的府宅,一心就想占城主的雀不落。要不是城主走后,雀不落自行封禁了,他怕不是早就搬着全副家当进去了!”

    正因如此,他看那薛礼极不顺眼。

    之前,他和方储巴不得乌行雪早日回城,杀杀那狗东西的威风。就凭他家城主的本事,一旦回来,哪还有那薛礼作威作福的份?

    但现在他又改了主意。他们城主什么事都不记得,又恰逢劫期,最好还是等恢复了记忆、渡过劫期,再打那薛礼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眼下并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候。

    宁怀衫和方储这么想着,便叫了乌行雪一声,想让他在过驿台之前,稍稍易个容。

    结果还没开口,就听见背后一阵风声。

    那是一阵带着尸气的阴风,乌行雪嗅到那股味道时,忽然想起梦境里桑煜的府宅——炼尸道的人,身上总是有这股味道。

    乌行雪皱了一下鼻尖,再抬眼时,就见城墙边影影幢幢的人不见了。倒是他们面前,瞬间多了数十个身穿黑袍的人。

    他们皮肤苍白,脖颈间有一圈极为显眼的黑线,乍一看就像是身首分家,又强行缝合在一起。

    细看才发现,那一圈并非针脚不齐的黑线,而是棺材钉,沿着脖子钉了一圈。

    “这就是那新城主弄的守卫?”乌行雪打量着那些人,朝旁边偏了一下头,轻声道,“都是些什么丑东西。”

    他说完,罕见地没有听到连声附和,心道宁怀衫居然还有这么深沉的时候。

    结果就听见宁怀衫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我们出城这才几日功夫,驿台怎么添了这么多人?”

    乌行雪:“……”

    之前还凑在他身边的宁怀衫,不知何时到了几步远的地方。那站他旁边听他胡说八道的人是谁?

    乌行雪转过头,看到了拎着剑的萧复暄。

    乌行雪一怔:“……你不是站在马车那边么,怎么在这儿了。”

    萧复暄:“不是没回头么,怎么知道我站在马车边。”

    乌行雪动了动唇,没吭声。之前那种微妙难言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他隐约觉察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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