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传得远些。
兄弟两人你来我往针锋相对,虽然站在角落里但还是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他微微皱眉招手道:“难得看见你们在一起说话,兄弟之间相处就该如此。嗯,老三你向来文思敏捷,又在翰林院主持修书甚久,对文章策题应该有独到见解。等会在太和殿举行传胪大典时,替联好好地陪陪这些青年才俊!”
晋王闻言大喜,忙上前叩谢皇命。站起身时掩饰不住得意回望了一眼秦王,见他脸色果然有些不好看,心头更是大感惬意。
晋王退在一边时,几个平日里来往密切的朝臣都点头示意,就是不怎么来往的几个武职将军也投来和煦至极的目光。晋王自红栌山庄黑熊之事件后,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人的注目,一时激动得面泛红光,便不由想起那日到延禧宫向崔婕妤请安时听到的话语。
自晋王长大懂得人情世故之后,就有意无意地与自己的母妃崔婕妤疏远了起来。这是一种难以向人诉说的心结,若非崔婕妤只是个司寝宫人出身,他如何会活得这般辛苦?但是自古就是儿不嫌母丑,晋王只得将这股怨气密密收拾起来,深深埋在心底。
那日是晋王意外受伤后,母子两人第一次相见。枝叶繁茂的广玉兰树下,穿了一身雪青缎绣水仙纹的女人微微昂着头,懒洋洋地道:“皇帝其实一直在你和秦王之间摇摆不定,哪方弱些他就扶植哪方,哪方强些他就打压哪方。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是那个掌控一切的君王!”
空寂廖落的园子里,初夏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投在女人皙白的面颊上,一时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晋王从来没见过这样肆意这样陌生形容的母妃,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语。但他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母妃……说的一切定是真的。
崔婕妤微眯了眼睛,慵懒得像一只成精的狸猫,“秦王镇守登州多年算得上骁勇,其母刘惠妃把持宫务多年说是副后也不为过,这回又适逢陈自庸获罪,刘肃出任首辅的机率大大增加。好孩子你猜猜看,朝中有多少人想把赌注押在他身上?”
见晋王没有答话,崔婕妤便捂嘴轻笑出声。早已经过了花信的女人举止投足间竟然有一种少女般的娇柔,“初初一看,秦王此时便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皇帝怎会坐视此等境况不理!到时候,秦王所有的优势都会变成他的劣势,因为皇帝绝不会允许下任皇帝有一个势大滔天的外戚!”
晋王从来都以为母妃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女人,唯一的本事就是小心谨慎地取悦父皇。也就是从那天起,面对着在树下侃侃而谈的母妃,他才恍然发现从前的忽略之处。宫里头刘惠妃为人跋扈风头无两,连中宫张皇后都以“疾患”避养在坤宁宫,而母妃一个出身低微的妃嫔反而可以和刘惠妃相安无事,这难道不是一桩难得的本事吗?
太和殿的传胪大典上笙箫齐鸣,晋王游走在各路新科进士之间,偶尔还与人唱和一两句诗词。觑见角落里的秦王脸色越来越黑,他心头更是大乐。心想,母妃果然不愧是相伴父皇多年的人,一步宫门未出就可以将事态分析得如此透彻,看来以后无事时是要多进宫走动一番了。
皇帝今日也显得格外高兴,又让阮吉祥拿来许多的财帛分赏给各位臣工。其中谨身殿大学士刘肃和今科探花刘知远得到的赏赐最多,这一对爷孙今日是出尽了风头,旁人望过来的目光是又羡又嫉。
按照惯例,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其他进士按殿试、朝考名次,分别授以庶吉士、主事、中书、推官等职。
傅家大房的傅念祖对于眼前的暗潮汹涌一概不知,听到自己被授以从八品典簿时,欢喜得几乎跳起来。别人或许会觉得这个阶品太过低微,傅念祖却是觉得是天之侥幸。他自忖天赋不够,读书时唯有以勤补拙,能够一次通过会试、殿试实乃祖宗庇佑。
钟鼓齐鸣之后,这场建朝以来风波最大的科考终于圆满结束。众人恭送皇帝退下后,谨身殿大学士刘肃一改往日的冷岸,满面笑容地与一干同僚作别。等秦王过来时,他才压低了声音念了一句,“沉住气,稍安勿躁!”
秦王心头感激,向这个一脸睿智的老人微微一揖。父皇的若即若离,时而和煦时而冷漠,让一向自负的他也失了方寸。此时正是他心头极为彷徨的时候,的确需要一个看得清形式的人来帮着分析一下未来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