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勃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起来就往出窜,“臣知道错了!臣这就离了京城,去看父亲去了!”
说着,就站住脚,见公主不追了。他才缓缓的跪下行大礼,“谢殿下救命之恩!驸马之前已经说过臣了,臣没有修好口德,留在长安迟早是事端。臣离了长安,悠游于山水之间……这一别,当真不知此生能否再得见。臣在这里,拜别公主了。”
林雨桐又气又难受,但到底是再没说其他。
王□□身后嘿笑了一声,“臣当年在蜀川学会游水了!殿下对臣恩遇有加,臣不曾报答于殿下,殿下对臣只这一个要求,臣若做不到,真不成个人了。”说完,再一拱手,“殿下保重,臣告辞了!”
而后真走了!
走吧!淹死、吓死都比你这么惹祸被弄死强呀!
可便是王勃言辞上得罪人了,这个明崇俨是否也有些过了呢。
“明崇俨!”李贤将桌案给掀了。这脾气发的,叫里里外外噤若寒蝉。
良久,李贤才写了一份信,交给宝华,“你出宫一趟,去公主府,将信给公主送去。”
是!
信上李贤说,“孤知道皇姐自来眼里不容沙子,可之前的事,皇姐已然叫母后动怒了!这次的事,皇姐不能再直面冲撞了。孤为太子,这事孤处理。皇姐对孤已多有维护,孤甚念阿姐情义,可孤不能万事叫皇姐挡在孤身前。”
林雨桐缓缓的合上信纸,怕什么来什么。
这不,母子俩不可避免又对上了。
李贤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明崇俨赶出皇宫。他是臣子,臣子进宫见驾是常理,但是臣子常年无分昼夜的在内宫,这就不对了。而今,明崇俨既不是大夫,也不是女官,有什么必要留此人呢?
但话是这么说的,李贤跟武后说:太平大了,要指婚了,不是孩子了,这么进进出出跟外男不避讳终究不是好事!
这话是私下跟武后说的!武后能怎么说呢?这事不经讲究,她也没理由非留。
行!把人赶出去了,但武后随后便叫人把她参与编纂,主力是北门学士所编纂的两本书给太子,叫太子去读。
一本是《少阳政范》,一本是《孝子传》。
这是叫李贤,要找准自己的位置,你父皇和你母后还活着呢,不到你当家的时候,你最好去做个听话的孩子,别瞎扑腾。
等李贤召集更多的饱学之士给《后汉书》写批注的时候,林雨桐一把给摁住了,“到此为止!”他这是想就太后临朝外戚干政的事大书特书的,不能这么干!她摁住了李贤的手,“这自来就怕针尖对麦芒!何时该硬?何时该软?这个尺子你得拿捏呀!”这母子俩的脾气怎么就那么像呢?
李贤没挣扎,而是看着摁住自己的皇姐。他先是呵呵的笑,而后大笑出声,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孤终于懂了皇兄的难处了!孤终于懂了!其实天下本无事,事权利欲生出了事!若母后退了,事便单纯了!是母后的坚持不退,事才更复杂了!我以为,天下的母亲没有不为了孩子着想的!可我现在知道了,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所有的母亲都能体谅孩子!作为子女便是体谅她……她便承情吗?不!不会的!我退了,她不肯退!孤如何做能叫她满意呢?孤一国太子只做个听话的孩子……只做一个离不开母亲的孩子,母后便满意了!可孤不是孩童了!孤不是!孤是一国太子呀!皇姐,你总说面对阿娘该退一步……可退到哪里是头呢?”
林雨桐将李贤的脸掰过来,看着他的眼睛,“你也知道,你只是太子!太子,上有君,下有臣民。这个度如何拿捏呢?前隋之事远吗?杨勇做了十八年太子,却失宠于皇后,难见父面,最后被杨广联合大臣陷害,被废黜太子之位。而杨广了,做了十八年的孝子,成功的干掉了哥哥,登基为帝,这才为所欲为。你作《汉书》,读史所谓何来?叫史书上的事再在你的身上重演一遍吗?杨广能做十八年的孝子,你就是做十八年的孝子难为你吗?寿数这个东西是不可抗的!”
李贤的气息慢慢平稳了下来,林雨桐这才松了手了!
“阿姐!”李贤深吸了两口,“幸而您来了,要不然,我可能惹下大乱子。”
知道就好!
林雨桐松了一口气,“懂这个道理就好!莫急!莫急!放缓些。”
李贤听劝了,真好好的读了《孝子传》,还动辄把这样的书赏赐下去,叫大家一起读。
林雨桐就秉持着一份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心思,叫事没有往更糟的方向发展!
也因着这个事情,李治赏了泽生不知道多少好东西:“脾气太像了,谁都不肯退一步!这个孩子呀!他不想想,若是我不退,不步步退,如今的朝政是这般局面吗?退,有时候不是软弱。退的尺度只要合适,要比拼死朝前更有效!这次,他能领悟到这个道理,也算是长进了。你这个做姐姐的,当真是不易!若没有你在其中转圜,可如何是好!这母子二人,非打出火气不可!”
是啊!谁说不是呢!不管是桐桐还是李治,都希望有一个人朝后退一步,暂时解开这个结。
可有些事,不是李贤退了就可以的。
李贤非常有度的处理朝政,平静过的日子过了也就一年多,不到两年的工夫吧!
反正泽生从半岁大,长到满地跑,小嘴嗒嗒吧嗒的能说话了,风声似乎又不对了。
这一天,宋献带了张淮入府,跟桐桐也四爷说最近坊间的消息。消息上怎么说的呢?说李贤跟一个叫赵道生的奴仆玩断|背,生活骄奢淫逸,奢靡无度。
林雨桐都麻了,当年理亲王做太子的时候,外面也说胤礽是骄奢淫逸,奢靡无度,贪花好色,男女不禁!
后来也说大千岁,又是在外面养外室,又是说大千岁搞巫蛊迷信。
说理亲王的那些话,不是大千岁的意思,但确实是明珠一党干的。
说大千岁的那些话,也不是理亲王的意思,但肯定是索额图一党干的。
历史就是这样,往复一次又一次。之前李弘被传跟内监不清不楚,如今又是李贤被传跟奴仆有花花事。李弘那个流言满天飞,那是武后的意思,那这个关于李贤的流言呢?他会不会笃定,这是武后叫人干的呢?
李贤不是没那么想过,但是闪过这个念头之后,就又沉吟了。反之一想,母后那是不会一个手段用两次的!那这次就不是母后!
不是母后,回事谁呢?
查吧!他这一年多也没真闲着,他暗地里收拢了一批人马,以备不时之用!这样的流言一出来,他就叫人查了!可却怎么也没想到,这里面有三道手:英王府、武家、明崇俨!
明崇俨,这个不奇怪!
武家,这个也不是不能接受!
可是英王?怎么会是英王呢?弄错了吧!
下面的人低着头,好半晌才说了一句:“殿下,臣等愿意用脑袋担保,就是英王。”
英王?英王!
这个打击几乎叫李贤站不住,“英王?”
是!英王!
李贤双目冰冷,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在!“臣这就去拿了英王的脑袋!”说完,转身就走。
“站住!”看着人要出去了,李贤还是喊住了!他一脸的犹豫,而后背过身,抿紧了嘴唇,心口揪的生疼生疼的,再怎么强迫自己不可感情用事,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了。好半晌他才艰难的开口:“……取了明崇俨的脑袋!”
什么?
“明崇俨!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可只杀明崇俨吗?那……那英王呢?
李贤的眼泪又就下来了,他大口的喘着气,几乎是蜷缩的俯在书案上,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他闭上眼睛,眼前却不由的闪过小时候。
小时候,显儿跟着自己,走到哪他都拽着自己的手。他饿了会来喊哥哥,渴了也会来喊哥哥,便是尿急尿了裤子,也先咧着嘴找哥哥。父母很忙,他们兄弟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跟父母在一起的时间多的多。
后来,慢慢长大了。很多人都嘀咕自己不是母后生的,显儿却始终没有远离,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走到哪里,先想到的都是哥哥。
他笨,他愚,他老实,他胆怯,他是个离了哥哥就会害怕的幼弟。怎么可能是英王呢?
错了!错了!一定是错了!英王是不会害我这个哥哥的!
他就是……就是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他一定是被人给蛊惑了!蛊惑他的人是谁呢?武家的兄弟没这个能耐,只能是靠着神鬼之道糊弄人的明崇俨。
明崇俨啊明崇俨,孤赶你出宫,已是宽容。你以流言污蔑孤,孤不气!自来跟人斗,便得有这样的自觉。可是,你不该,不该去蒙蔽孤的弟弟。你离间我们骨肉兄弟,你蒙蔽孤老实怯懦的弟弟,你该被千刀万剐!
宝华就在边上提醒道,“若是明崇俨,殿下就该交给大理寺处理!此等案子,不必隐瞒。合该叫满朝上下都知道……也正好可以洗清殿下的污名!何况,私杀大臣,一旦被抓住把柄,这便是东宫的危机。您——三思呀!”
是啊!是该这样!只要闹出来,明崇俨只污蔑储君这一条,他就该杀。
李贤转过身来,问宝华,“可若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如此……英王可逃的脱?”
什么?
“朝臣会参英王一个染指储位,心存不轨的罪名。若是如此,英王必被废为庶人!”
宝华就忙道:“殿下,此时不能因为顾忌英王便私下杀人呀!”何况,他英王真就那么无辜吗?若是自己不动心,谁能蛊惑!
“不光是为了英王。”李贤说的尤其艰难,“父皇……身子不好……”眼睛只能看见微弱的光,再这么下去,只怕双目再也看不见了。早前还头疼,皇姐帮着针灸了数月,才把这头疼压下去了。而今,出了兄弟阋墙之事,父皇可受的住!“这里面又牵扯到武家,父皇必会因此事跟母后起争执的。那就不若,不声不响,把事情处理了吧!死了明崇俨,给武家兄弟一个教训……英王胆小,也该警醒了!谁都别惊动,就叫这事这么过去吧!”
李唐皇室再不能闹出兄弟相争的丑事了!
就这样吧!去吧!
数日后,出了一件奇案,明崇俨在他自家的庭院里,被人杀了!箭簇直取喉咙,贯穿而过,就这么给死了!
狄仁杰查看了案情,这个一年的时间里清理了一万余件案的大理寺卿表示:破不了!
还有狄公破不了的案子?这可是奇了!
狄仁杰点头:是啊!这个案子奇了,破不了。
林雨桐哪里不知道,这是狄仁杰在保护李贤。
于是,这个无头公案在坊间传的越发的邪乎了,甚至有一种传言,说这个明崇俨其实是个妖道!
妖道为祸,镇国公主杀之!
全大唐的百姓就这么破了这个案子,一直决定:就是镇国公主杀的!
林雨桐:“…………”这事不好这么定的!不是啥事摁到我头上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