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银子到底也没轮到孙琢玉出。洪府有名丫鬟与思云相交甚好, 为表一份心意,各自凑了些体钱,在城郊买了块地将她好生安葬了。
此案牵扯太大, 孙琢玉写好奏疏,免不了要向皇帝禀明因由。他将那些妖言惑众的道士依律宣判后,便择了个日子进宫,结果好巧不巧,杜贵妃也在。
“微臣见过陛下, 见过……贵妃娘娘。”
孙琢玉见皇帝侧坐着一位明艳动的绝色女子, 着紫色宫裙, 眉眼隐隐与杜陵春有分相似, 犹豫一瞬,猜测出了对方的份。
皇帝抬手,示意他平:“爱卿进宫参拜,可有要事?”
他未必不知道孙琢玉为了什么进宫,毕竟洪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三岁孩都知道出了命案子, 罪魁祸首就洪家老夫。皇帝想听听孙琢玉怎么解释。
孙琢玉不卑不亢, 落落大方:“回陛下, 蜡一案已水落石出, 相关等已悉数捉拿归案, 请陛下过目。”
他语罢将奏折递给御前太监呈了去。
皇帝接过来,草草翻了页, 后随手扔到桌。眉头微皱, 喜怒不定的道:“孙琢玉,你可知你惹了大麻烦?”
孙琢玉站直形,心想在旁眼中思云不过一个奴婢, 自为了一个奴婢,偏要与洪家过不去,将事闹到了明面来。皇帝若放过洪家,会让觉得他有失偏颇,但若依法论罪,为了一个奴婢得罪大臣在得不偿失。
孙琢玉这个时候本该跪地认罪,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洪家确错了……
他们将一名无辜的女子活生生做成了蜡……
孙琢玉如果这个时候承认自做错了,他会觉得良心不安,也许晚睡觉都会梦到思云死不瞑目的样子。但趋利避害的本性又让他没办法反驳皇帝,干脆就保持沉默了。
皇帝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语气带着为君者的深不可测:“怎么不说话,你不觉得自做错了?”
杜秋晚方才一直在欣赏着自新染的指甲,此时才慢半拍的回过来。她用帕子在指尖绕了绕,见堂下站着一名着绯色官袍的男子,心想生的倒俊朗,后知后觉想起这弟弟要保的,抬手轻轻抵了皇帝的肩膀一下:“陛下……”
声音酥软醉。
杜秋晚道:“那洪家杀了,本该伏法,依臣妾来看,孙大倒断案如,铁面无私,陛下有这样的臣子该高兴才。”
皇帝本就宠爱她,闻言原本紧绷的也不自觉松缓了些许。暗中拍了拍她的手:“爱妃言之有理。”
皇帝其本来也没算罚孙琢玉,只想吓吓他,毕竟洪家的事确带出了不少麻烦。洪贵听闻祖母去世后,连胎像都不太稳了,日日以泪洗面,现在皇帝听见女哭声就头疼。
孙琢玉站在一旁,全拿自当木头。他看见贵妃怪心虚的,毕竟把家弟弟拐了不。
皇帝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孙琢玉,为不回答朕的问题?”
这下连爱卿都不叫了。
孙琢玉拱手:“微臣只依律办事。”
大抵因为他年轻,朝气蓬勃,哪怕犯起倔来也比那些子老臣讨喜欢,不仅不莽撞,反让觉得率真直爽。
皇帝闻言将茶盏重重搁在桌,冷不丁将吓了大跳,就在满屋子奴婢以为他生气的时候,皇帝却陡然笑出了声:“好一个孙琢玉!”
居高位者没有傻子。朝堂如,皇帝只怕比任都要清楚,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要忠臣能臣来平衡双方势力。
严复一党的已经老了,总该有接替才。孙琢玉这种不畏权贵的就很好,正中皇帝下怀。
太极殿外守卫森严,一阵秋风吹过,平添萧瑟。
值守太监一边感慨着越来越冷的天气,一边感慨着越来越奇怪的杜司。孙琢玉前脚进了殿内,后脚杜陵春就赶了过来,偏也不说有什么事,只在外面站着。
太监总不可能真把晾在外头,第四次前询问道:“杜司,您若有急事回禀,不如奴才进去给您通传一声?”
杜陵春站在宫檐下,用帕子缓慢擦拭着指尖,闻言眼皮子都懒得抬,只问了一句话:“里面动静如?”
太监躬答道:“方才听见陛下笑了,想来龙颜大悦。”
龙颜大悦?
杜陵春心想那应该就无事了。他恐陛下为着洪家的事恼怒,牵扯到孙琢玉,故前脚听见对方入宫,后脚便跟了过来,一直站在殿外等候消息。倘若出了什么岔子,也方便求。
太监见杜陵春在原地缓缓踱步,忍不住出声道:“要不奴才给您搬张椅子过来?”
杜陵春皱起细长的眉头,觉得他聒噪,正欲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得殿门吱呀一声被,孙琢玉终于里面了出来。
孙琢玉显然没想到杜陵春也在这,连忙前:“司,你怎么也在这?”
杜陵春下量着他,见不似受过什么斥责的模样,这才道:“顺路经过,过来瞧瞧。”
孙琢玉心想这路顺的也太牵强了,心知他为着自才过来的,碍于宫中多眼杂,不好做什么,只能道:“无事,咱们先回去吧。”
马车就停在皇宫门口,孙琢玉率先去,后又伸手将杜陵春拉来,这才放下帘子。却未松他,凑过去将抱在怀里,笑的眼睛都眯没了:“司。”
杜陵春任他抱着,唇角微不可察的勾了勾,老在在道:“如,陛下可曾斥责你?”
孙琢玉摇头,有些得意:“没有,不仅没有斥责,还多有褒奖。”
杜陵春眼皮子都未抬,循循善诱:“哦?都奖赏了些什么?”
孙琢玉下意识道:“银子啊……”
他察觉不对劲,立刻闭了嘴,却见杜陵春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
杜陵春问他:“银子呢?”
孙琢玉老老袖子里掏出来一锭金元宝递给他:“在这儿。”
杜陵春挑眉:“还有呢?”
孙琢玉疯狂摇头:“没了没了。”
杜陵春信他就有鬼,直接拉孙琢玉的衣领,却反被对方红着脸捂住:“司,别在这儿,等回去再……”
杜陵春心想孙琢玉满脑子都些什么。他指尖灵活一探,就摸到孙琢玉怀里还藏了好锭金元宝,巧一个,烙着御库的印,确皇赏的。
怪不得刚才抱一起时硌得他后背疼。
杜陵春抛了抛手中的金元宝,似笑非笑道:“孙大这做什么,得了多少赏便老老说,难道我还会抢你的不成,自私藏着,莫不想做些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孙琢玉心想才没有,摸了摸鼻尖心虚的道:“司若喜欢,就拿去。”
他一点都不心疼,真的。
杜陵春直接将那些金元宝扔进了他怀里,没好气的斥道:“瞧你那点出息。”
孙琢玉笑着将元宝揣回去,然后贴着杜陵春光洁细腻的脖颈亲了亲,笑嘻嘻低声道:“再没出息,也司养出来的。”
杜陵春偏头,气恼咬了他一下,孙琢玉不仅不躲,反还乖乖把脸凑了来,让他随意挥。
杜陵春抵着他的额头笑骂道:“混账,没皮没脸。”
马车缓缓驶过街道,孙琢玉忽听得外间一阵叫卖声,掀帘子一看,却见家米糕摊子,对杜陵春道:“司等等我。”
他语罢直接让车夫停住,下了马车。杜陵春下意识看去,却见孙琢玉正弯腰站在路边买米糕。
“老家,这米糕怎么卖的?”
孙琢玉中午还没吃饭,见米糕热腾腾的,味道甜香,不自觉摸了摸肚子。
买米糕的老大爷见他穿着红色官服,伸手比了个数:“大,两文钱一块。”
孙琢玉现在财大气粗,心想都钱,他摸了摸荷包,往笼屉旁边放了一块碎银子:“来五块。”
老大爷用围裙擦了擦手,将米糕用油纸包好递了过去,片刻后才笑呵呵的道:“大,您这钱太大了,找不呀。”
孙琢玉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今天全下揣的都银子,正准备找驾车的吴越借文钱,却听老大爷声音慈祥的道:“大拿去吃吧,不收您的钱。”
孙琢玉愣了一下:“啊?为什么?”
老大爷一边动作麻利的切米糕,一边道:“谁不知道孙大您清正廉明,为了替一名弱女子讨回道,甚至不惜得罪洪家。虽布衣百姓,却也佩服大这样的好官,块米糕又算什么,只盼您能替百姓造福,莫让宵作祟。”
原来自出了洪家的事之后,新任京兆尹的名声就在京城传了。那日围观的百姓不在少数,再则孙琢玉素有断案之名,所破奇案数不胜数,越传越,越传越,已然成了再世包拯类的物。
现在大街随便捉一名闺阁女子,问她最倾慕谁,十个有十个都会说孙琢玉。翩翩琢玉少年郎,能文能武破奇案,就连当初名盛京城的唐飞霜也要略微逊色三分。
大爷每说一句话,孙琢玉的脸就红一点,到最后已然红成了猴屁股。杜陵春坐在马车里,越听越觉不对劲,皱了皱眉,掀帘子一看,果不其然现孙琢玉正一个站在原地瞎害羞。
杜陵春:“……”
他就知道。
孙琢玉经不得夸,一夸就心花怒放,飘在天下都下不来,面却还谦虚道:“老家哪里的话,本官为京兆尹,自然要庇护一方百姓,应该的,应该的。”
语罢到吴越边,硬生生对方手里“借”了十文钱过来,交付给老大爷:“老家本经营,本官怎么好做那吃喝的无耻之事,来,拿着,祝您生意兴隆。”
全然忘记他在江州的时候没少吃喝赊账。
老大爷笑眯眯的:“那……那老朽就先谢过大了。”
孙琢玉大方摆手,表示不用谢。被彩虹屁吹得醺醺然,脚步飘的向了马车,脸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然还没等车,眼前忽然砸来一道影,直接朝他撞了过来。
孙琢玉条件反射一掌拍出,揪住了来后肩,定睛一看,却见名被得鼻青脸肿的男子,不远处站着名气势汹汹的护卫,手持棍棒,也不知谁家豪奴。
孙琢玉扶稳那名男子,正思考着该不该管闲事,谁料对方一看见他就活像见了亲爹妈,噗通一声跪在地,抱着他的腿痛哭出声:“孙大!您可得给做主啊!”
孙琢玉定睛一看,现这有些眼熟,最后现绸缎庄的那名店二。自赏了他一文钱,已经在京城成了笑话了:“出了事,站起来好好说。”
孙琢玉怕他把鼻涕蹭到自裤子,把腿拽出来,后退了两步。
店二抱着他的腿就不撒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大,刚才在店里卖布,最后一匹软烟霞已经定给了陈员外家,可这位客官硬要卖给他们,说言无信,不成生意之道,他们便动起了手来,将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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