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江倦被送入了书房。
江倦确实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在。江倦也闻到了血腥味,他疑惑地望过去,睫毛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过了好一会儿,江倦才抬起头,对薛放离说:“王爷,你的手给我一下。”
薛放离淡淡地扫他一眼,没有抬手的意思,江倦只好自己主动握住他的手。
下一秒,薛放离的手心被放上了一个什么东西。
“送你花,”江倦仰头望他,很认真地胡诌,“在我住的地方,紫藤花又叫忘忧花,它会吃掉所有的忧愁和不快乐。”
“不要不开心。”
少年长睫掀起,瞳光清亮,他的声音放得很轻,也很柔和,语气近乎于轻哄。
薛放离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他的戾气竟就这样被全然安抚。
许久,薛放离终于开了口,却是问江倦:“他们受罚,你怎么不拦?”
江倦奇怪地看他一眼,“做错事情就要接受惩罚,而且王爷又不会罚得很重。”
薛放离神色平静,“若本王罚得重呢?”
江倦摇摇头,笃信道:“王爷你这样好,不会轻易伤人的。”
薛放离与他对视,少年笑得眉眼弯弯,他却只有无尽的烦躁。
苍白的手指捻动几下,薛放离掌心的花瓣被揉碎,软乎乎地皱成了一团,水光漉漉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无端想起睫毛潮湿的江倦。
许久,薛放离低声笑了起来,神色却厌倦不已,“是啊,本王又怎会伤人呢。”
“都滚出去。”
他平静地开口,跪倒在地的侍卫们闻言俱是一震,而后纷纷叩首,依言离去,强行忍下了心中的惊异。
王爷本不会轻饶他们!
是……王妃!
江倦对此一无所知,在他看来,这只不过再次印证了王爷是个好人的事实。
待他好,待下人也足够宽厚。
侍卫全然离去,久久的沉默过后,薛放离玩味地问江倦:“为什么想来陪本王。”
江倦迟疑着回答:“你母妃的祭日好像要到了,我怕你……”
薛放离倏地掀起眼皮,神色一片凉薄。
慈宁宫。
金身佛像下,鎏金香炉烟雾袅袅,皇太后跪在蒲团上诵经,她拨弄着手上的念珠,姿态虔诚不已。
“哗啦”一声,江念轻轻翻过纸张,他提笔一页一页地誊写佛经。
“老了,”没多久,皇太后睁开眼,她喟叹一声,“人老了,就是不顶用,跪也跪不住了。”
江念停了笔,忙要上前搀扶,皇太后却是挥了挥手,只让宫女过来给她捶腿。
“哀家就喜欢你这样的孩子,”皇太后看着江念,满面笑意道,“不浮躁,也沉得下心来,不像那老六,成日风风火火,惹人烦心。”
“父亲总怨晚辈没有一点少年心性,”江念道,“他倒宁愿晚辈活泼一些。”
皇太后摇摇头,打趣道:“那不若换一换好了。”
江念无奈道:“让六皇子听了,又该闹您了。”
皇太后抬起手,宫女搀扶着起身,她轻哼一声,“闹就闹吧,哀家只想要个乖孙,可不稀罕他这泼猴。”
江念看着皇太后,抿唇笑了笑。
上辈子,离王去世以后,江念无意在照安寺见到过皇太后,只可惜彼时他为离王妃,皇太后恨屋及乌,对他颇是不假辞色。
——皇太后与已故的虞美人,似乎有过一段仇怨。
重生之后,江念知晓先机,每逢佛祖诞辰,皇太后都会亲临照安寺,是以他也于这一日去了照安寺,江念佯装不识皇太后,与她谈经论道,又为她誊写佛经,就此入了眼。
“你这字,写得越发i漂亮了,”皇太后低头看江念誊写的佛经,夸赞道,“宛若行云流水、鸾飘凤泊。”
“晚辈家中有一位弟弟,字写得更好,”江念目光微闪,轻声道,“他写得一手瘦金体,笔锋清冽、挺瘦秀润。”
“哦?”皇太后来了兴趣,“倒是从未听你提过弟弟。是谁?说不定哀家晓得。”
“江倦,”江念微笑道,“太后娘娘可曾听闻?”
“未曾,”皇太后思索几分,毫无印象,“若当真写得这般好,改日哀家可要叫来宫里看看。”
“弟弟自小患有心疾,在乡下养病,大抵闲暇时日多,是以费了不少功夫练字,”江念正说着,忽地想起什么,为难道,“太后……”
“怎么了?”
江念犹豫道:“弟弟如今已为离王妃……”
“哗啦”一声,皇太后失了力道,扯断了念珠,珠子骨碌碌地滚落一地,她面上的笑也缓缓收敛了。
“离王妃啊,”皇太后说,“那哀家更得叫进宫里好好地瞧一瞧了。”
宫女见状忙蹲地捡珠子,皇太后看着看着,若有所思道:“若哀家没记错,过几日便是他母妃的祭日。”
“那野种定要去妙灵寺拜祭。”
皇太后神色冷凝,“也好。他在妙灵寺拜祭多久,他那王妃就来宫里给哀家跪上多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