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府前院闲置了十几年,大多人没进来过,以至于比城主府和屯城的大将军府都要神秘。
现在变成了叶勒城的捕贼署,徐浩然、黄博文等人的家眷不但得以从之前那低矮逼仄的土坯房搬过来住,并且按人口多少领到了五十至两百文不等的安家钱。
都是银钱,不是铜钱!
过了那么久苦日子的女眷们喜形于色,孩子们高兴得欢呼雀跃,安顿下来之后主动帮着把第二进的十几间房收拾出来了。
天井右侧的这间最为宽敞,原来是叶勒王起居的地方,巨大的石柱、高高的拱顶,地面全是用玉石铺就,现在变成了捕贼署的内部议事厅。
白天能够通过天井采光,晚上想看清楚光靠几盏油灯是不够的,韩平安干脆让黄大富点上了二十几根蜡烛。
早上搬去米法台家办案的桌椅板凳全搬回来了,桌上堆满账册、书信和白天盘问时记录的口供。
较为平整的西墙上贴满一张张写有名字的字条。
韩平安站在一张板凳上,根据徐浩然等人的口述,用石灰块做成的笔画上一条条白线,将一个个名字连接起来。
不一会儿,一幅巨大的人物关系图呈现在面前。
“原本错综复杂的关联,竟变得如此条理清晰!”徐浩然惊呆了,紧盯着西墙啧啧称奇。
黄博文一样为之惊叹,喃喃地说:“将千头万绪化为一目了然,真乃神来之笔,三郎真乃神人也!”
韩平安噗呲笑了,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余望里手疾眼快,急忙一把扶住:“三郎,小心点。”
徐浩然缓过神,下意识问:“三郎,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没事。”
韩平安放下用石灰块做的粉笔,笑看向黄博文:“黄兄前途无量啊。”
黄博文糊涂了,一脸茫然地说:“三郎真会说笑,我一个犯官之后,能有何前途可言。”
韩平安掸着手上的粉笔灰,笑道:“黄兄太会恭维人了,上次这么恭维别人‘真乃神人也’的那位,很快便由县令做上了一州刺史。黄兄的起点虽没县令那么高,但做上一州司马还是指日可待的。”
黄博文被调侃的啼笑皆非。
徐浩然更是好奇地问:“那位恭维人家‘真乃神人也’的是谁?”
“说了你们也不认得。”
韩平安从来没遇到过如此搞笑的事,想想又嘿嘿笑道:“等再过几年,我就该有表字了。二位,到时候取‘仁杰’或‘怀英’如何?韩平安,字仁杰,或者字怀英!”
徐浩然有些跟不上他这跳跃的思维,只能笑道:“我只是念过几本书,只是识几个字,并非真正的读书人。你还是问博文吧,他学富五车,满腹经纶。”
黄博文正准备开口,坐在边上欣赏盘陀画作的假道长抬起头:“三郎,取名取字应该问本道长啊,你刚才说的这两个字倒不是不好,只是表字不都应由长辈来取么。”
“一定要由我爹取?”
“这是自然。”
“算了,我今年才十五,取表字早着呢。”
“对对对,说正事。”
今晚有很多事要做,明天一早又要继续忙,徐浩然不想再耽误工夫,拿起一份口供递了上来:“三郎,你看看,是不是毫无廉耻,是不是丧心病狂?”
韩平安接过供词,走到蜡烛下看了几行,顿时惊呆了,一脸不可思议地说:“居然有这样的事,米法台竟是这样的人,这也太骇人听闻了,他真是死不足惜!”
假道长下午就知道这件事,但受到的震撼和冲击比韩平安还要大。
因为这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直到此时此刻仍不敢相信,可铁的事实又由不得他不信。
他觉得如此毫无廉耻之事把整方天地都玷污了,不由地对着晚饭前刚挂上的三清祖师像行作揖礼,嘴上振振有词。
“唵敕吽咤,天地自然。秽炁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玄,八方威神。东方威神,青炁元君。杨方大将,木德之精。九万兵马,青龙将军。青旗为号,徧绕东方。诛灭青瘟之炁,馘戮腐木之精……”
徐浩然心说正忙着查案呢,你竟又诵念起咒。
黄博文很想打断,可见他神色庄重一脸虔诚,只能默默地收拾起供词。
余望里站在边上偷笑,就差在脸上写着他又开始装神弄鬼了。
韩平安知道假道长这个道士虽是半路出家、自学成才,但他真有“道心”,真信奉三清祖师。
道藏七千卷,他只有《黄庭经》和《太上三洞神咒》,每天诵读,反复诵读。
虽然其中很多字他不知道怎么念,也不知其意,却能囫囵吞枣背下来。甚至能学以致用,遇到什么样的场合诵念什么的经咒。
韩平安觉得应该尊重他的信仰,毕竟他是方圆近千里唯一的道士,而且他是未来的安西道门威仪!
正在诵念的是净天地咒,不短也不算长。
假道长很快诵念完了,觉得整个天地都干净了,又对着三清祖师画像作揖行礼,旋即回头问:“刚才说到哪儿了?”
徐浩然的思路都被他给打断了,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时候,黄大富敲门走了进来,把一封叠着的书信呈给韩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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