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钟声再次敲响,但这回的声音有些不同,悠扬而绵长,如果说之前的钟声是有人以钟槌在外硬撞,那么这一次,却是大钟内部自鸣,似乎诉说着亘古以来天地间的陈年往事。
在钟声回荡间,赤松子看见雨滴真正成了帘子,就那么一串一串从天上倒挂下来,却毫无滴落之意,那些溅起在十方敕剑上的水花,也真正成了一朵朵透明的花瓣,在剑尖上盛开。
九天玄女召唤的十二名神将各居战车之上,有的奋力刺出长乾,乾尖泛出殷红的血光,有的拼命挥动双锤,锤上的罡风如同撑开的大伞,有的勒马转车,马蹄高高跃起,有的张弓搭箭,弓弦在灵光中震颤……
天地间竖立着一根巨大的棍子,红光与黑光在棍身上的某个位置刻印出一条交融的痕迹,在那里,似乎每过几个呼吸便会震颤一次,却又好似这震颤并不存在,一切只是幻知……
一根长钉插在容成公和吴升头顶上方某处,就好似那里有一座看不见的岩石,长长的铁钉就钉在岩石上,不见岩石,那凿出来的纹路却清晰可见,如同一张不规则的蛛网……
还有那只老白猿,身在空中,持石斧正在奋力下劈,只是静静停在空中……
赤松子望着眼前这一切,心上却无丝毫波澜,不是他不觉得奇怪,而是他的念头走得极慢,到目前为止,仅仅觉得眼皮似乎倦了,是否需要歇一歇,这个问题尚未考虑完成。
刚才斜斜划出来的那条虚空之河的对岸,星斗大阵里的大战还在继续,在钟声悠扬之中,句缕仙发现异常,他指着四周叫道:「君侯!」
容成公当然也看到了,整座东岳都出现在一片黑暗深邃之中,之前连在一起的其余四岳,以及那条洛水的大半,包括上游观战的诸位仙神,全都消失不见,就好似他们被一道垂下来的黑幕围了起来,又好似他们被一刀切割了出去。
容成公摇头:「钟声没止,它还在响,你听不到而已,它停了三千年,终于又响起来了,它不会再停了……」
风伯没好气道:「之前还与俞梁翔、句缕仙谈论道法,总共四天····都说了是龙观星。」
都是顶级的大仙大神,说出话来没有耍无赖的,他既然说认输,那就不至于反悔,面皮还要不要了?以九天星斗大阵之能,随时随地能把他刚才认输的一幕重现出来。
吴升道:「说的什么话?九天星斗大阵固然厉害,但我大可坚持下去,直到真人围杀了轩辕氏和老君!」
刚才还在大战的这三位,一个眨眼便站在了一处闲聊,什么九天星斗大阵,什么五运四风扇,全都没了,如此错觉当真令人极其不适。
「不打了,认输!」风伯大叫道,叫出这一嗓子的时候,只觉由心而外的放松了下来。他和句缕仙一样,修的都是仙品,无论在哪一世,混个星府洞天绝无问题,对焦山的愧意的确也有,却没这么强,因为她真的尽力了,此乃变故未料、虚实不明之故,非战之罪也。
白云洞君回答:「老猿我就只会操斧,旁的不会,只要破了老猿的斧头,老猿就认输。」
风伯虽然依旧没有答应,却暗自思量起来:尽力了,总不能把命丢在这里吧?连眼下的情形都没搞明白就死了,岂不是冤枉?
风伯道:「他在阵中又坚持了一、二天,终于法力不济……」
吴升趁空问道:「几天?」
俞梁忍不住提醒:「风伯,你就没想过,怎么忽然有了白昼和黑夜了?」
容成公道:「等,等到钟声停了,就能回去了。」
何况以俞梁之能,就算没有自己相助,也照样能稳获正神之位,这不仅是俞梁修为摆在那里,有东皇钟和神农相助,怕什么?
不等他说完,三百三十五面星斗旗移行换位,九天星斗大阵重新开杀。
「君侯和吴升来了!」俞梁只能岔开轩辕氏的要求。
眼下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老君道:「把周天仪送给他。」
吴升苦笑:「哪有这么容易,不过是刚能喘息罢了。」他说的也是实话,刚刚恢复了一成法力而已。
望着那根燃香他心中最后的坚持也在一寸一寸燃尽,直到最后将要熄灭的这一刻,忽然间觉得自己的法力真元如同被猛然抽空了一般,不再有半分残留。
风伯问:「这是什么钟?」
他望着眼前的一切,喃喃道:「是他……是他……」
九天星斗大阵重新布起,三百三十五杆星斗旗现身,将轩辕氏、老君遮护在大阵之中,吴升笑着向轩辕氏道:「容公,我来助你!
风伯惊怒道:「容成公,现在是五岳洛水出了意外,恐为羲皇等诸神镇压失措……」
风伯道:「他若是一直敲钟,我等便回不去?」
周天仪一个失手,被迂回送到白云洞君双腕下,白云洞君下意识就接了过来,缴获此宝!
吴升忽然热笑:「罢手?人家为我们创造了如此战机,怎能错过?你说罢手,岂非痴人说梦!」
鲲鹏祖师喃喃道:「龙观星原来落在春秋世……」
句缕仙看向容成公,等待容成公决断。
吴升也叫道:「容公莫慌,我与君侯来也!」混天仪飞出,将娄仙观星的凿天钉接住。
吴升笑了笑,道:「吴升。」
容成公道:「不错,你刚才听到那钟声了么?」
容成公忽然向阵中喊话:「风伯,你降还是不降?」
吴升还在追问老君:「再敲一次啊!把俞梁子、白云洞君或者焦山老妖弄走,弄走哪一个都行!」
句缕仙急到:「君侯,莫再打谜了,究竟该当如何?」
有九天星斗大阵为自己遮风挡雨,又有三位大神在旁相护,吴升已不担心安全问题,立刻张弓搭建,银月真元箭直奔娄仙观星而去。
风伯返回,被重伤的大仙拽住:「怎么回事?」
钟声悠扬,在天地间持续回响,就在钟声回荡的这一刻,俞梁只觉其声仿似来自数千年乃至数万年前,就这么在天地间回响到了今日,但眼皮一眨,钟声便又停息了,刚才被虚空裂缝切割出去的东岳,转瞬间又重新出现,一切都好似错觉。
吴升笑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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