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已然是来时的路,天却已经从深秋到初冬。风给树梢蒙了一层白,白得让人发慌。街角上,昏黄的路灯闪烁着微弱的光,在一片皑皑白雪之中,沉寂。
生命来了又回,其实只在转瞬间,曾经一起笑过、哭过的人,曾经爱过、恨过的人,昨天还约好要一起慢慢变老,约好彼此平安幸福,蓦然回首时,却发觉,物是人非。
泪,未曾开口已如雨下。又是谁,想起舞会上那个人,曾经伸出手邀请共舞一曲,曾经温柔引领微微凌乱的舞步,曾经一同漫步在星光下。深蓝色的夜,璀璨在星子在头顶闪烁,美丽诱人,却又在这个雪后初晴的凌晨显得凄凉无比。
途径万佛山脚下的那条休缘河时,顾幻璃紧紧凝望着车窗外,那河上覆着的薄薄的一层冰雪。河畔的白桦林,绿叶早已是掉光,只剩下披着银装让人分不清到底是雪的白还是树皮本身的落寞。
休缘,缘已休。世人所求皆是修缘,若有缘修的同船渡,偏偏为何要给这条蜿蜒的河起这么一个哀伤的名字。
莫不是人已逝去,纵有千般不舍,万般依恋,却也是缘尽情……
顾幻璃不知道该说是情断,情了还是情依然。人有异,情不同,谁又知道谁的故事,谁又真正明白谁的心呢?
就好像骆奕臣。
她用尽力量去爱,死时仍不甘心。
重生后只想放下,却总是在拐角处,蓦然相遇。
若一切能像眼前这片雪原一般,白茫茫该有多好。但是,看着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们笑闹着,看着纯白的积雪上突然多出的深深浅浅的脚印,还有一些污浊的东西在原本纯白的表面。顾幻璃不自觉的轻笑,甚至报以冷哼一声。
细心的卡西迪奥似乎察觉到了顾幻璃的不屑,转过头报以浅笑,“如果是花园里盛开如云一般的白玫瑰,就不会像这些雪一样,轻易被人玷污。”
顾幻璃抬眸看着窗外与雪原截然相反的天空,金黄色的流云与薄暮的光辉,缓缓道,“就算开到极妍,终究还是会凋零。”
“小姐的想法太过悲观了。”卡西迪奥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半晌之后才继续微笑道,“就比如眼前的这片雪原,小姐有没有想过,在白雪之下,是一种坚韧的力量在积蓄,当春日来临时,才有了厚积薄发。”
“是么?”顾幻璃不置可否地回了一声。
卡西迪奥抬起头,低低说了一声,“停车。”
“诶?”顾幻璃愕然地看着卡西迪奥扶着她的手,就这么把她带下了车。前方的车队已然远去,后面的车也甩开他们继续前行,唯有他们二人,就这样在雪地之中蹒跚的前行。直到某处,卡西迪奥才松开她的手。
那雪的表面虽然没有脚印,却染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你带我来这里就为了看这些?“顾幻璃有些不悦,难道自己受着冻就为了看一眼还没清扫干净的雪?
“但是下面呢?小姐你看见了么?”卡西迪奥似乎对顾幻璃这种反应并不着急,脸上仍是那种圣洁的微笑,一副可以拯救世上苦难之人的表情。他轻轻地扒开表面的雪,里面那些纯白的雪还没有化开,而那些雪得下面正是陷入沉睡的小麦。
蓦地,卡西迪奥清楚地捕捉到了顾幻璃脸上的僵硬,因为,从她那副模样,他猜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所谓的意图。或许,她本来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呈现在她的眼前。
这也算是意料之外吧。
天使的手轻轻放在胸前,缓缓地,却又语重心长,“Anrereureflilereng,yeeyreueirfdineummer;neyrereureflileer,yeeymeeirmeinerg.”(蚂蚁是无力之类,却在夏天豫备粮食。沙番是软弱之类,却在磐石中造房。)
他微笑着阖上眼,语气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异常轻缓而温柔。“就像是你。”
天使睁开眼,语气一如既往,“虽然那些表面上肮脏不堪的记忆难以忘怀,但是,在记忆中,总会有一种被遗忘的美好,一直都在。”
“而在那简单的美好之下,是你纯洁善良的心以及你不曾实现的梦想。”
不知何时,乌云又聚。
轻灵的雪花自天而下,纷纷扬扬,细细腻腻。
一片雪舞之中,停在道路上的黑色汽车显得有些突兀,明明是下着雪,却无法完全掩盖那抹幽暗。顾幻璃缓缓勾起嘴角,笑,“卡西迪奥,你是不是又想说,若雪足够大,别说是一辆车的黑,就算是整个世界的黑,都可以掩盖。”
卡西迪奥听着她带着小小失落甚至是自嘲的话语,再一次弯下腰,轻轻拂去积雪,“小姐,你看,它们还在。”
顾幻璃摘下手套,弯腰捧起雪,然后看着那些雪将她的手指冻得通红通红的,还滴下雪水,“是的,它们都在。”
“小姐。”卡西迪奥的声音不似平常的庄严甚至是疏淡,“您手上的,是白雪之下,融化了的悲伤,就像是您深藏在心中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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