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不可思议……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收割者,这当然是真的!”
叶子挥舞着拳头,以少年独有的锐气,咬牙道,“这个世界不公道,收割者,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个世界很不公道吗?
“我们鼠民好端端居住在自己的村子里,没有招谁惹谁,离黑角城这么远!
“为什么那些高高在上的氏族武士们,就能冲进我们的村子来烧杀抢掠,把我们像是猪猡一样捆绑起来,押到黑角城来,充当他们的仆兵和奴隶?
“我们的亲人都被他们杀死了,家园都被他们毁灭了,但我们还要乖乖听他们的话,不是在竞技台上,和别的鼠民打得头破血流,就是在锻造武器的工场里,热死,累死,不小心掉进熔炉,活活烧死!
“我承认,在竞技台上挥舞战刀,砍倒别的鼠民仆兵时,那感觉是挺痛快的!
“但下了竞技台,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又不是别的鼠民仆兵毁掉了我的家园,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那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氏族老爷们,却能高高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鼠民们自相残杀,打得头破血流,他们却能哈哈大笑呢?
“我甚至在想,搞不好当我和别的鼠民死死抱作一团,在血泊里滚来滚去的时候,那个杀死我哥哥的断角牛头武士,就坐在观众席上,笑眯眯看着我的‘表演’呢!
“一想到这个,我的胸口就像是塞进去了一把火,气得整个胸膛都要炸开来了!”
孟超点点头。
很为鼠民少年的觉悟感到高兴。
倘若叶子是那种沉迷于力量和杀戮快感,而忘记掉战斗的目的,以及杀戮的意义的人。
就算天赋再高,孟超也不会在他身上,浪费半秒钟时间的。
“你是对的,收割者,所谓高高在上的氏族老爷们,只是一群嗡嗡乱叫的苍蝇,不,不是苍蝇,是蚊子,是硕大无朋,能将鼠民们的鲜血活活吸干的蚊子!”
叶子从孟超赞赏的眼神中,看到了鼓励的光芒,他攥紧拳头,继续说下去,“凭什么氏族武士们就能以光芒万丈的姿态,踏上最荣耀的战场;而鼠民不是在工场和矿洞里被压榨至死,就是要充当炮灰,去消耗敌人的魔法和箭矢?就算打了胜仗,我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不是默默无闻地死去,就是要继续忍受氏族武士的压榨,一直压榨到死!
“这该死的日子,哪天才能到头呢?
“氏族老爷告诉我们,这是因为我们体内流淌着卑污的血脉,我们的祖先犯了各种各样的错误甚至罪行,主要是‘怯懦之罪’的缘故——他们都是过去数千年间,历次‘荣耀之战’的逃兵,就是因为他们的胆怯逃跑,才令整条战线全面崩溃,导致了整场战争的失败,才令无比强悍和勇敢的图兰勇士们,始终没能征服‘圣光之地’。
“所以,我们必须为祖先的所作所为赎罪。
“但我怀疑,这都是骗人的。
“因为我仔细观察过,也问过蜘蛛他们,以及在黑角城生活了十几二十年的鼠民杂役们。
“他们告诉我,无论乡下地方,还是在黑角城里,鼠民的数量,都比氏族老爷们的数量,多出十几倍甚至几十倍!
“这不对啊,收割者,你想想看,老爷们说,我们的祖先是因为当了逃兵,才沦为鼠民的,可鼠民的数量又是氏族武士的十几倍,这岂不是说,在历次荣耀之战中,浩浩荡荡的图兰大军里面,十个勇士,就有九个会当逃兵?”
“……”
这下子,连孟超都大为诧异鼠民少年的敏锐直觉和清晰思维,忍不住惊叹道,“恭喜你,叶子,你发现了盲点!”
“这都是你的功劳,收割者。”
鼠民少年的脸红了一下,接着又摇起了尾巴,颇为骄傲地说,“是你教我怎么用手指以外的工具来计数,怎么运算最简单的加法和乘法,怎么去思考那些……我们村子里从没人思考过的问题。
“你知道吗,我原先并不知道,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有什么意义——在村子里,我想的都是怎么在最短时间内,摘到最多的曼陀罗果实,或者怎么爬到最高的曼陀罗树上,摘下最漂亮的黄金果。
“到了黑角城,血颅角斗场里面,我满脑子琢磨的都是如何变强,杀死所有的仇敌,为妈妈和哥哥报仇,还要找到安嘉。
“曼陀罗果实很好吃。
“变强也非常重要。
“但是,听他们说起大角鼠神的故事,又用你教我的方法来思考,我才隐隐意识到,我的仇敌并不是断角牛头武士一个人,甚至不是派出断角牛头武士的血蹄家族,而是,而是某种更加厉害,更加庞大,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