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酒楼一楼大堂并不大,可是所有人,迎上那目光,心头都不由凛然一寒,只觉得这一眼所包含,所看破的森罗万象实在是太多了。
这是来自帝王的注视。
但实际上,她所看待的事物比人们心中所想的,更为有限,更为狭隘。
她在看一个人。
只看一个人。
马车中的女君王终于开口了:“经年一别,君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同朕说的吗?”
骆轻衣神色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眼前马车中的这名女子,绝然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公主殿下。
在那副皮囊身体里,还存在着新的……不,是更为古老久远的灵魂。
而现在这个灵魂再说。
经年一别……
这一刻,透过这个眼神,她终于理解陵天苏口中的大麻烦是什么了。
陵天苏伸手拉住要将他护在身后,隔绝其视线的骆轻衣,目光直视马车中的那名女子,道:“事来如沤生大还,事去如影灭长空,你袍下群臣,皆唤我一声世子殿下,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马车中,女子左瞳一下变得极深幽紫,仿佛有业火自瞳内深灼。
她缓缓支起手掌,将半边脸颊放在手掌中,遮住了那只眼瞳,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可朕,有想要知道的答案。”
陵天苏平静道:“这个答案并不重要,知与不知,也没有意义,时隔沧海,再来追寻,只是自寻烦恼罢了。”
“若朕非要探究这个答案呢?”
“可是我不想说。”
“朕曾祭过一捧清水。”女子放下遮住左瞳的手掌,双手安然地搭放在膝盖上,十指纤长,轻轻交叉。
注意到这个动作的陵天苏眼神不变,却也知晓这个熟悉的习惯意味着她逐渐不耐。
听到清水一言,陵天苏沉思了片刻,在女子的注目下,他将脑袋压低,行了一礼,道:“多谢。”
……
女子安静地等待了片刻,却只见到陵天苏说完两字,便直起身子,双手垂于两侧,不再说话。
“这就……没了?”女子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语气深沉。
陵天苏道:“当年一捧清水,不过是你顺手的善举,今日我言谢,却是由衷的感谢,对你来说,很公平。”
交叉的微不可查的蜷了蜷,淡红色的指甲颜色也随之变得十分的冷淡,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变化,可是……胸膛却是隐隐有些起伏了
。
良久,她再次开口,冷淡的嗓音带着些许的疲倦与无奈:“你一定要招惹我生气吗?”
陵天苏想了想,然后在众目睽睽下,解了身上的鲜红官袍,他说:“情绪在于自己,而非他人。”
她为君,可是,他不想为臣。
这身本该是为他遮掩身份的衣服,此刻看起来,颜色却是有些扎眼了。
衣袍刚刚解下,骆轻衣便十分自然地替他取过衣物,抱入怀中。
只是,她自己都未曾察觉,此刻她抱着自家夫君衣服的动作,像极了三日前,那座皇城之中的公主,取过业火之中的衣物紧紧抱入怀中的模样。
女子黑瞳轻轻一动,倒映出了骆轻衣的身影,但也紧紧只是将目光一触即分,她扬起一只手掌,嗓音轻缓冷漠:“春寒,要添衣。”
马车侧后方,有人接了圣令,随忙手掌双托着一件黑色外袍,弯腰一路送至到了陵天苏的面前。
陵天苏盯着那人瞧,忽而发出一声嗤笑:“十一皇子何时做起了随从。”
秦浩将背脊脑袋压得更低,看不清是何模样,陵天苏未接衣服,他便就一直这般僵持这递送的姿态,声音亦是听不出喜怒,缓缓道:“世子说笑了,我虽是皇子,也是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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