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折身返回即翼山中。
当时,所有的人都清楚知晓,她身中合欢宗魅妖果,却携着一名少年同乘一凤回归。
诸多人以白玉洞府陆离为首,百般猜测他们二人的关系。
原以为,年轻气盛的少年人物会将此事大肆宣扬炫耀,可他却顾及她的名声,止口不提。
当年,不过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令她心中微暖感触。
今日,万世皆敌,她被人贬得一文不值,成为了不容于世的九幽亡灵。
可他依旧稳稳当当地抱着自己,没有丝毫动摇。
在这种时候,她怎么可能为了那点可笑的东西而去推开这个胸膛。
冰冷的脸颊枕在他的怀中,在众多男子心碎的目光下她手臂一圈,却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
动作那么自然,那么温柔,行云流水之间,仿佛在悠远的光阴岁月里,这个简单而熟悉的动作她早已做过千百回。
枫瑟神色深深一滞,低喝一声:“逆徒!”
苍怜看到陵天苏唇角染血,心跳莫名震得有些疼。
也顾不上他怀中还抱了一个,立马迎上去:“小妖儿,你怎么吐血了,伤得重不重,给我瞧瞧。”
步子还未迈出两步,一道灰色的身影横闪而至,拦在了苍怜的面前。
一双幽黑泛着青影的眸子低低地俯视这苍怜的眼。
她唇角含着凉森的笑,似是想要透过苍怜那双长夜无极般的眸子,看出点其他什么东西来。
苍怜心头剧烈一寒,仿佛被一根冰冷的针深深插了进来。
浑身汗毛根根倒立而起,体内流走的血液都仿佛在这视线之中冻结成冰。
她自认为自己这一生
,战蛮荒,屠万妖,从未惧怕过什么,更无什么东西值得她心生恐惧。
即便是遭信任之人暗算,重创妖魂而濒死,她自认为她亦是不畏死亡黄泉。
她生性磊落傥荡,修道万载,许是过于没心没肺再加上反射弧颇长了些,故而心魔这种东西也从未能够与她沾得上边。
除了……
那一夜。
她濒死而虚弱,被这个女人以魂链穿体,像是凡间市集之上最为常见的牛羊一般,利刃穿透四肢。
鲜血淋漓地挂在那个池子上面,放血放了整整十天十夜。
那个女人,就在池旁,宛若酒池肉林里的残暴君王,悠闲依靠软塌,以金杯舀血饮服。
那一刻,她恍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叱咤蛮荒,惊艳岁月的一代妖尊。
她不过是那个女人口中餐,腹中食。
恶寒与恶心在迎上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时,苍怜从胃部深处涌出一抹强烈的呕吐欲望。
遍体寒凉!
直至目光流转,她看到小妖儿那双俊秀染血的侧脸,强行压下心中的异样情绪,平稳心跳脉搏。
她清楚知晓,此刻身份暴露,对她,对小妖儿,那绝对是致命性的伤害。
眉眼轻抬之间,她敛去眼中种种光影,面露不耐地抬首直视那张带有面具的脸:“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吗?”
陆姬晨缓缓收回失笑,心道是自己多想了。
那个傲性十足的妖尊大人,再怎么狼狈堕落,也绝不会将‘小姑娘’这一词用在自己的身上。
“没什么,只是奉劝小姑娘你一句,太古传承不易,可莫要因为多管闲事,而送了性命。”
陆姬晨目光环视,没有刻意着重去打量隐司倾。
看似平常的目光从她身上也不过一带而过,她从容轻笑道:“如今,神灵天雨考验已过,按照约定,本尊理应放过隐司倾,不过……”
她含笑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枫瑟:“想必枫瑟宫主心中已有乾坤定夺,既然隐司倾为凤陨宫的弟子,那本尊也不便多事,不如……就请枫瑟宫主自行定夺好了?”
在她意料之中里,果见枫瑟面皮一抽。
甚至连看都不去多看一眼自己曾经宠爱有加的徒儿,仿佛那是什么污浊秽气。
她死死咬牙,在隐司倾苍白的神色下,一字一顿道:“从今日起!离瑶峰!隐司倾,不再是我凤陨弟子!”
“她是死是活,与本尊——”说到这里,隐司倾掀起簌簌地睫羽,凝着师尊那十年如一日的面容,此刻充斥着恨与悔:“无关!!!”
吐字清晰的二字落定,也不知敲碎了谁的心。
隐司倾想要阖上眼帘,可目光之中盛着那张养她育她的恩人脸庞,她却怎么也合不上。
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双眼间,替她遮掩住了这个冰冷的世界,残酷的人脸。
陵天苏垂下脑袋,在众多男子欲吃人的目光之下,在她雪白脖颈间亲了亲。
这是妖兽之间互相安慰舔舐伤口的含义。
掌心被那簌簌颤动的柔软睫毛扫掠得有些发痒,她薄唇启伏,嗓音平稳似山间流水淡然:“弟子,授命……”
可陵天苏的掌心,一时间,却是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