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办法当着两个老人的面儿否认,只能任由叶泽弯身抱着她上了楼。
叶泽直接抱着叶清秋去了浴室。
叶清秋发现浴缸里早已经放满了水。
她看向叶泽,“我没有跟你说过。”
叶泽点头承认,“你的脚,最好早点处理一下。”
说完他转身,“你先洗,我在外面等着你。”
叶泽刚刚出去,有个佣人就走了进来。
“大小姐,我来帮您。”
叶清秋现在的确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洗澡,进出浴缸就是个问题。
原来也一直是厉庭深把她扒光了直接抱进浴缸。
现在,叶泽显然不可能这么做。
她没有洗多久,出来也是半个小时之后。
出来的时候身上套着干净干燥的睡裙,佣人把她扶到洗手间门口,叶清秋扶着门框,拧着眉觉得累。
叶泽站在卧室门口,听到动静,“大小姐,我进来了。”
泡了澡,身体返热,脚上的疼痛更明显,她实在懒得自己走,应了一声,叶泽的身影没几秒就出现在了她身边。
然后弯身将她抱起,走到床边把她放了下来。
身上的吊带睡裙算是中规中矩,夏天穿着小吊带和热裤的打扮比现在要过分的多。
但是放在冬天这个很少外露肌肤的天气,她这样的穿着看起来多少有点视觉冲击。
叶泽目不斜视,半跪在地上,把叶清秋受伤的脚放到了膝盖上。
一层层将被水打湿的绷带拆下来。
被扭到的地方比以前真的更红肿了。
叶清秋看着那只脚,咬着唇侧头将视线转移到了别处。
从小到大,她没有受过一点儿伤,哪怕是小时候淘气跌倒,整个叶家都要乱成一团。
这种伤,以前根本想都不敢想。
叶泽的脸色绷的很紧,抬头看了她一眼,手悬在半空居然无法下手。
“我有学过医学护理,我尽量小心一点,你......忍着些。”
叶清秋一直咬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你可以放松一点。”叶泽将她的脚抬起来,她纤细的小腿绷的很近,仔细看了看她扭伤的情况,然后拿起旁边提前准备好的冰袋裹上毛巾轻轻贴在了上面。
叶清秋的身体猛然颤了一下,牙齿咬的更紧。
叶泽扶着冰袋,再次仰头看她,“......估计还要再等个十天半月才可以勉强走路。”
叶清秋眸子眨了眨,转头看他,脸上有丝丝委屈。
本来还有三五天,她就可以完全自己下床走路了。
叶泽没说话。
叶清秋多少也能感觉得到他有点隐忍的情绪。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事情。
她不提。
保持着一个姿势足有十几分钟,叶泽才将冰袋拿下来,将买好的药拿过来,熟练又小心地给叶清秋包扎。
比起刚刚,疼痛似乎减轻了很多,叶清秋紧绷的神经有些放松。
“我记忆里你一直都很忙的样子,怎么会想到去学护理。”
叶泽给她包扎的手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他始终未抬头,小心翼翼包扎的样子认真又仔细。
“你十岁那年,在院子里放风筝,跌进了花圃里,被树枝划破了胳膊,疼的哭的不依不饶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从树上摔下来断了胳膊的样子都疼。”
叶清秋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到了过去真的有这么一桩事来着。
“啊,我记得,当初你是为了给我拿风筝才爬上树的......最后还被叶伯训了一顿,关你一个礼拜的紧闭。”
叶泽“嗯”了一声,“跟你在一起还让你受伤,的确是我做的不够好。”
叶清秋脸上刚刚浮现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可我觉得,以后的日子我一定还有疏忽的时候,也不可能一直寸步不离的待在你身边,万一受了伤,我还可以补救一下。”
叶泽还是没抬头,还是认真的给她涂好消肿止痛的药水。
“现在看来我当初想的没错,如今这不就用上了。”
叶清秋垂眸看着叶泽认真专注的样子,这么多年来无声陪伴在她身边,她也一直都觉得理所当然。
“叶泽哥,如果没有你,也许就不会有现在的我。我能肆无忌惮的任性,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离开我,也一定会替我解决任何问题,不会让我有后顾之忧,真的很谢谢你......”
叶泽声音平淡,“你没有任性,能为你解决事情是我的责任,也是我心甘情愿做的,如果你什么都不做,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他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表达出来的意思却足够令人震惊——
叶泽为了叶清秋而活。
叶清秋从来没这么想过,可是仔细想想,好像自从她懵懂知事以来,叶伯将他带到自己身边,他似乎一直都是在这样做。
厉庭深驾驶证暂时无效,大年夜连代驾都找不到,值班的交警被揪着开着警车把厉庭深送回了叶家。
看着厉庭深从一辆警车上下来,在外的佣人神色怪异。
他进屋就看到老爷子和叶剑云坐在沙发上看节目。
老爷子看到他,疑惑地问,“怎么这么早回来?难得出去玩儿一次......”
厉庭深眸子微微闪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他的身体和声音紧绷着,“清秋呢?”
“在楼上洗漱呢。你回来的正好,上去接她下来一起准备跨年。”
“好。”
卧室的门没有关,厉庭深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叶泽的话,只字不漏的被他听了进去。
叶清秋什么都不做,他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厉庭深眸子蓦地沉了下去,原来,一直陪在叶清秋身边的这个男人,对叶清秋一直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心思。
他抬脚走了进去,仅仅几步,站在柜子的死角边,看着叶清秋坐在床边,正垂着眸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叶泽。
她脸上的表情,因为动容变得温软。
跟今晚面对他的表情,天壤地别。
叶泽给她缠好最后一圈绷带,然后固定。
可这样纯粹的举动印在厉庭深的眼里,早已不再纯粹。
纤细的腿被他捧在手里。
睡裙下的双腿因为她抬脚的动作露出太多,而叶泽跪在地上的姿势,只是稍一抬头,就会看到更多。
“好了。”
叶泽这个时候突然出声,将包扎好的脚放到了一边。
然后仰头看她,“你是要睡觉还是要下去?”
叶清秋想都没想,“下去陪爷爷和爸爸跨年。”
“好。”
叶泽言简意赅,拿起棉拖鞋轻轻给叶清秋套上。
然后站起身,走近叶清秋,他自然弯身,叶清秋自然伸手去搂他的肩膀。
也许以前他见过叶泽抱她,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令人厌恶。
他抬脚走了进去,长臂先一步扣住了叶泽的肩膀,之后将他推到了一边。
叶清秋抬起的双手悬在半空。
反应过来,脸色当即沉了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
厉庭深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正一脸阴沉,凝眉瞪着他的女人。
她鬓边的发带着湿气,耳后也是。
身上散发着比之前在车里更清晰的沐浴乳的香气,脸上的淡妆如今更是洗的干干净净。
“洗过澡了?”
他抬手,想要将她耳边湿润的发丝撩过去,结果却被女人侧头躲开。
“的确刚洗过澡,不想洗第二次,所以,别碰我。”
她冷言冷语冷表情。
在说他脏。
厉庭深心口有怒气在盘旋。
“今天自己洗的澡吗?”他执意问。
叶清秋轻轻笑了笑:“难道没有你我就不能洗澡了吗?不是只有你陪着才可以。”
厉庭深深沉的眸子看着她白皙漂亮的脸,没有精致浅淡的妆,没有打理的丝毫不乱的发,微湿的碎发自然散落在周围,弯弯卷卷,一种随意简单的生活气息自然而然地展现。
这该是只有在它面前才呈现的一面,如今面对叶泽居然也可以。
甚至,他并不比叶泽见过的多。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空白,而叶泽一直在。
他没有继续追究到底是谁帮着叶清秋洗了澡,他说服自己,就算她和叶泽再如何亲近,也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爷爷和爸在等你下楼跨年,我抱你下去。”
“你不说我也打算下去。”叶清秋说完,将视线落到一旁的叶泽身上,“叶泽哥,抱我下去。”
厉庭深站在原地没动,脸上是耐着性子而浮现出的凉薄笑意。
叶泽走绕过他,从另外一边打算把叶清秋抱起来。
结果肩膀突然被扣住,紧接着一道带着劲风的拳头突然朝着面门直接砸了下来,即使叶泽反应快,躲得及时,脸上还是挨了一拳。
他踉跄着用手撑住了床沿,堪堪稳住了身子。
叶清秋眼前一阵恍惚,愣了一下之后,便是大惊失色。
“叶泽哥......”
叶清秋侧身连忙要扶他,结果却被叶泽伸手阻止,然后缓缓站起身,将唇角的液体抹去。
“大小姐,既然你喊我一声哥,那我受之有愧也得受着。”
他淡淡的说着,然后习以为常的脸突然转变成狠厉,抬手朝着厉庭深挥了过去。
厉庭深没有想到,一直待在叶清秋身边,平日里如同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人的跟班,会真的突然出手。
他后退了两步。
叶清秋头脑一阵发胀,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叶泽又朝厉庭深逼近两步,被安排在叶清秋身边的男人,身手必然不凡。
他速度很快,然而逼近他却没有再动手,而是一双布满血丝更显狠厉的眼睛紧紧盯着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会选择在大年夜这一天把她的脚再度弄伤之后又把她自己一个人扔在路边自生自灭。但是不管你有几百几千种理由,哪怕是你母亲突然去世了,也不值得原谅!”
厉庭深冷沉锋利的像是被打磨无数遍铁剑的长眉,在听到叶泽这阴狠充满极端愤怒的话之后,微微一顿。
他越过叶泽的肩膀看向坐在床上的女人。
女人双眼发红,在触及到他的视线后,又换上冰霜般的冷漠和倔强,将头转向了一边。
他心口一沉,视线下意识落在她已经被重新包扎好的脚上。
稍稍回想,脸色瞬间一变。
“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急事能让你做出这种混账事?公司破产了还是母亲死了?回来一句解释哄慰的话都没有,反过来还要找谁算账是吗?”
叶泽的话一失这么多年寡言少语的风度,尖锐锋利地毫不留情面。
然而厉庭深却没办法反驳一句,纵然他的话再如何踩到他的底线,他都无法开口。
他在大年夜把她一个人扔在寒冷空荡的大街上,足够让他意识到严重。
如今,原来他还把她的脚又弄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