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东西’,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那女子再不接话,转身就走。
可是她的蛇并没有动。
苏轻鸢看她快要走远了,忍不住跳着脚叫道:“你怎么不把蛇带走?真要留给我们烤来吃了?”
“你试试看!”那女子高声回敬了一句,很快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苏轻鸢看着那些虎视眈眈的蛇,犯了愁。
陆离笑道:“没事了。留下两人守夜,其余的各自回去睡吧。”
“睡得着吗?”苏轻鸢向他瞪眼。
陆离拥着她回到帐中,笑道:“怎么睡不着?此间主人已经出现了,还留下了成千上万的小兵给咱们守夜——咱们若是睡不安稳,岂不辜负了东道主的盛情?”
苏轻鸢跟着他躺下,却不肯合眼:“你不是真的要睡吧?难道你就不怕睡梦之中成为那些蛇的宵夜?”
陆离但笑不语。
苏轻鸢问了几遍,陆离却干脆闭上眼睛,不理她了。
苏轻鸢掀开帐篷一角向外看了一会儿,只见火焰不住地跳跃着,时而发出柴草爆裂的轻响,竟有几分安静祥和的意味。几个金甲将士警惕地盯着外面的蛇群,看上去也似乎并不慌张。
这么说,只有她一个人在提心吊胆?
苏轻鸢有些忿忿不平,自然也就不肯再操这份心。
细细想来,那女子的态度转变,是在听到“神雀”二字之后。所以,对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明日,事情或许会有进展,这是个好消息。
至于今夜的事,应当是对方的试探和警告吧?
明天多半会见到神雀旧人,她若顶着两只黑眼圈,一定会被对方笑死的!
想到此处,苏轻鸢好胜心起,压过了先前的焦虑和不安,竟然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惊醒安眠的,是帐篷外面的一片惊呼。
苏轻鸢揉揉眼睛,“呼”地坐了起来。
陆离已经冲出了帐外。苏轻鸢定了定神,随后也跟着钻了出去。
只见随行的将士们已经全部出了帐篷,正在火圈旁边手忙脚乱地用刀尖挑着那些不速之客。
——原来,柴草已经用尽,火圈上出现了一个挺大的缺口,在外面守了一夜的群蛇终于寻到时机,钻了进来。
金甲将士们眼明手快,不多时已经斩杀了数百条蛇,可是后面的还在源源不断地向这边爬过来。
更可怕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火圈上的缺口会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外面的蛇那么多,看上去似乎永远也杀不完。
何况那些家伙身形纤长、动作灵便,显然是惯于攻击的。若是一时手慢,被它们闯了进来……
苏轻鸢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
“你先回帐篷里去待着!”陆离推了她一把。
苏轻鸢皱了皱眉头,没有动。
陆离正忙着指挥士兵拆帐篷加固火圈,一时倒也顾不上她。
苏轻鸢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硬着头皮盯着群蛇看了许久,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驱蛇之术,通常靠的是两样东西:药物,或者声音。
可是这些蛇来的时候并没有伴随着什么声音,而这附近也似乎没有特殊的气味。——这些东西怎么会有耐心在火圈外面守一夜,并且直到此刻仍然锲而不舍地试图往里面钻呢?
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她忽略了的。
苏轻鸢思忖许久,终于起身走到陆离的身旁,扯了扯他的衣袖。
这时侍卫们已经把火圈修补得差不多,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当然,只是“暂时”。
木料很快就会烧尽,帐篷很快就会拆完了的。
他们很快就会重新面临群蛇蜂拥而至的局面。到那时候,连帐篷都没有了的众人,除了迎上去(送死),别无他法。
陆离攥住苏轻鸢的手,神色凝重。
“陆离,我在想,这些蛇不像是被驱赶过来的,倒像是咱们自己的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们……”苏轻鸢斟酌着,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想。
陆离一怔,低下头来。
苏轻鸢拉着他一起在石头上坐下,仰起头来看着他。
陆离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昨天夜里——这群东西来得确实蹊跷。”
夜里,这些蛇和那白衣女子先后出现,众人想当然地以为是那女子驱蛇过来的。
如果不是呢?
顾凌霄在旁边听见,忙走了过来:“娘娘这么一说,属下倒想起来了——昨天中午咱们在镇子里歇脚的时候,有个跛脚女人鬼鬼祟祟地凑过来,在咱们的马车上扒拉了一阵,还差一点掀开帘子钻进去,让我给骂走了!先时我只当她是想偷东西,现在想来,她恐怕是在咱们的车上动了手脚!”
苏轻鸢起身走到马车旁边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没有发现,却并不能排除掉这种可能。毕竟有些药物是无色无味的,这深山之中更可能有着比药物更神秘的术法,外人摸不着头脑是常有的事。
“要不,咱们把这辆马车丢出去看看?”顾凌霄小心地提议道。
陆离和苏轻鸢都没有反对。
于是将士们齐齐动手,很快就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一件一件地扔了出去。
每扔一件,蛇群之中便会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但骚动过后,局势并没有任何缓解。
最后,七八个士兵抬起那辆马车,喊着号子一齐动手将之扔出了圈外。
大约砸死了上百条蛇。
群蛇焦躁起来,摇摆着身子“嘶嘶”地吐着信子,样子十分凶狠。
骚动过后,一部分蛇爬上了马车,目光仍旧对准火圈的方向。
希望和破灭了。
陆离沉声道:“对方的手段不会那么拙劣,不用白费力气了。”
“都扔完了你才说!”苏轻鸢瞪着眼睛抱怨他。
这时,局势似乎比先前更加糟糕了些。——那些爬上马车的蛇,居高临下,占了地形之利,气势上显然更足了不少。
要知道,有些常在树上生活的蛇,是可以通过技巧性地摆动身体,完成“飞越”这一动作的。
也就是说,这会儿至少有一部分蛇已经可以越过火圈闯进来了。
苏轻鸢坐立难安。
陆离紧攥着她的手,试图安抚她,却发现自己的心里也没底。
苏轻鸢用力揉着自己的鬓角,忽然跳了起来:“陆离,那个荷包你带了没有?”
陆离立刻把怀里的荷包掏了出来。
嗯,还是多年前苏轻鸢做的,很丑的那一只。
苏轻鸢初学巫术的时候,曾经看到书上记载过一些稀奇的药草,她便吩咐太医院替她搜罗了一些,闲时胡乱摆弄一阵,鼓捣出一些没什么大用处的药来,用以打发时间。
有一次恰被陆离看见,她便随意挑选了几样花草塞到他手里,开玩笑说是给他辟邪用。
谁知陆离当了真,珍而重之地收起来塞进了荷包里,倒弄得苏轻鸢不好意思,也就没跟他说那只是个玩笑。
此时细想起来,那几样药草倒确实有些用处。
巫族与神雀气候相似,又都是在深山之中,草木虫蛇当然也有很多相似的地方。
祛湿气、防虫蛇,是神雀百姓的日常,又何尝不是巫族的?
苏轻鸢打开那只荷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随手把“没用的”丢还给了陆离,剩下的一团药草放在了石头上,然后又从自己的香袋儿里面取出一些香草,混在了一起。
陆离在旁静静地看着,许久才小心地问:“这东西,有用?”
苏轻鸢仰起头,向他粲然一笑:“当然有用,因为我是‘妖怪’啊!”
陆离大喜过望。
苏轻鸢回到唯一没有被拆掉的那架帐篷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角落里翻出了一张皱巴巴的草纸,笑嘻嘻地钻了出来:“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扔了,我忽然想起来昨晚用纸擦了个野果吃了,废纸随手扔在地上没丢出去——这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她一边说着,一边摊平了那张纸,咬破手指,在纸上画了个弯弯曲曲的符号。
陆离哭笑不得:“你就用这张草纸画符作法?”
苏轻鸢白了他一眼:“将就用呗!没有好的,总不能用人皮吧?”
说罢,她抓起先前的那些药草,细细地挑选了几样,用那张草纸包了,点燃,放在了那堆蛇尸上。
“有用吗?”陆离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苏轻鸢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陆离见她一脸郑重,心里终于信了几分。
巫族秘术自有其玄妙之处,想来这个小巫女是有几分道行的,否则她应当不会愿意白费这个功夫吧。
这也算是柳暗花明了。
陆离这样想着,正要放心,忽然听见苏轻鸢口中念的是:“见鬼的神雀乌龟王八蛋,偷了我的儿子还不算还想要老娘我的命,简直丧尽天良丧心病狂狼心狗肺,你们至少也让我吃顿全蛇宴再死啊……”
陆离翻了个白眼,直起身子向顾凌霄他们吩咐道:“今日多半活不成了,准备拼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