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后,苏轻鸢的劫难并没有结束。
小英子把今日的奏章搬了过来。陆离开始批奏章,而堂堂皇太后竟被当成小宫女使唤,在旁边给他端茶倒水、摊纸磨墨。
内殿之中服侍的宫女和太监不少,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提出异议,仿佛这些差事原本就应该是皇太后的职责。
只有在朝臣过来议事的时候,苏轻鸢才可以坐到陆钧诺的身旁,假装哄他睡觉或者陪他玩耍,像个真正的端庄稳重的皇太后一样。
等到大臣离开之后,她又不得不丢下陆钧诺,乖乖地回到陆离的身边去。
每当这个时候,陆离总会意味深长地瞅她一眼,显然是嘲讽她在人前道貌岸然的模样。
苏轻鸢心中恨极,却毫无办法。
她毕竟不能像他一样肆无忌惮——她可以不要颜面,却不能不要性命。
陆离就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越来越放肆。奏章批完之后,他竟干脆当着殿中小太监的面,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苏轻鸢非但不敢声张,反而要竭力掩饰,生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
每当她费尽心思遮掩的时候,陆离却总是越发变本加厉,必定要逼得她手忙脚乱糗态百出才肯罢休。
如是几次之后,苏轻鸢已经精疲力竭,几乎处在崩溃的边缘了。
酉正时分,外殿的小太监进来提醒,说是晚间举哀的时辰快要到了。苏轻鸢如逢大赦,跳起来拉着陆钧诺便往外面跑。
陆离“好心”地叫住了她:“你打算就这样出去吗?”
苏轻鸢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宫中注重仪容,她需要照一照镜子。
也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察觉到自己有多狼狈:这一下午,她的后背上不知被冷汗浸湿了多少次,白惨惨的丧服上出现了许多脏兮兮的汗渍;发髻也早已松了,几缕发丝被汗水浸成一绺一绺的,乱七八糟地垂落下来;最不能见人的是那张惨白的脸——以及那双黯淡无神、布满了红丝的眼睛。
苏轻鸢几乎已经认不出镜中的自己了。
陆离却忽然向她笑了笑:“也好,就这样出去吧。若不这样憔悴,怎么能显得母后为父皇驾崩而伤心欲绝呢?”
最终,苏轻鸢只是重新抿了抿头发,便牵着陆钧诺一起出了门。
这一次,迎接她的却是前所未有的礼遇。
当然了,“皇太后”这个身份,在外人面前还是很有用的。至于这个身份是用什么方式得来的,反倒并没有那么重要。
陆钧诺已经封了定安王,虽然没了“皇太子”的身份,但毕竟仍是天家贵胄,朝臣们的态度重新恭敬了起来。
举哀过后,大行皇帝的后宫嫔妃们又过来向苏轻鸢行礼,算是补上今日的“规矩”。
这些女人之中,最大的足足比苏轻鸢年长十六七岁。这会儿要向苏轻鸢行礼问安,她们的脸上难免有些不好看。
其中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沈素馨无疑——也不知陆离是有心还是无意,颁下去的旨意之中,沈素馨的尊号是“太妃”,而不是“贵太妃”。少了一个字,便是结结实实地降了一级位份,让她如何能不气恼?
苏轻鸢跟这些陌生的女人并没有什么话说,胡乱打了招呼就叫她们散了。
眼看朝乾殿这边已经无事,苏轻鸢便打算带着陆钧诺溜回芳华宫去。谁知刚一转身,陆离却又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母后,儿臣送您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