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雒阳,不管百姓、官宦,见人就杀,一直杀到天明,杀到城中尸骸遍地这才罢休。
事后董卓一查,愕然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有大半参与了昨夜的造乱,勃然大怒的他真恨不得将那些朝中大臣全部诛杀,但经过李儒的劝说,董卓勉强是平息的怒气,仅仅将袁隗一门老小斩首示众。
虽说董卓不曾追究其他人,但是憋在他心中的那一口恶气,却直接导致雒阳城即将迎来的一场浩劫。
随后十余日,汜水关战况仍然胶持,朝中也见得多少平静,满朝文武都希望联军能够攻破汜水关。
为此,李儒向董卓建议迁都……
“长安?”
“正是!相国明鉴,虽说西凉军骁勇无双,然此时外有叛军兵临汜水,内有逆臣祸乱朝纲,致使人心思变,长安临近西凉,相国兵力大半在西凉,倘若迁都长安,无疑能使朝中逆臣绝了投敌心思;再者,我观叛军亦非铁壁一块,袁绍薄情重利,袁术贪婪反复,其余刺史、太守,有几人是真心为汉室而来?寥寥无几!无非是利益所驱。
再次,依我之见,袁绍等人纠集数十万叛军也依然无法攻克汜水关,此刻想必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只是心恐被天下人笑话是故强攻汜水关不止,若相国主动让出雒阳、汜水,这帮叛党必定就此罢手,再不敢撩相国虎须!”
“本相会惧他们?”董卓冷笑一声。
“相国自是不惧,但是相国可曾想过,您本意乃是为助幼帝治理天下,何必与那些驱利之辈一般见识?给他们一些好处,他们自然退却!”
“这……”董卓思忖一下,犹豫问道,“倘若他们不依不饶,又当如何?”
“呵呵,”李儒阴阴一笑,低声说道,“相国明鉴,我敢断言,诸侯一旦得了雒阳,必定四分五裂!”
董卓狐疑地望了一眼李儒,犹豫一下,点头说道,“好,就依你!”
李儒恭恭敬敬行了一记大礼,拱手说道,“既如此,相国宜即刻传书汜水关,召温侯回雒阳,叫徐荣死守汜水关十日,待迁都之事毕,献关于袁绍……”
“召我儿回京?”董卓迟疑了一下。
“温侯武艺冠绝天下,召温侯回雒阳,有何不妥?”李儒疑惑问道。
董卓默然不语,缓缓点了点头。
没过几日,董卓的命令传至了汜水关,听闻雒阳变故,徐荣大为惊愕,待看到迁都事宜,更是惊骇不止,不过细细一想,感觉这倒也不失是一个好注意。
初平二年一月,吕布率一万飞熊军,并陈蓦五千三河骑兵返回雒阳,毕竟迁都之事事关重大,为了避免横生枝节,董卓尽可能地召回可用兵马。
那一日,在行军途中,吕布很意外地主动与陈蓦搭话。
“陈蓦,你平生可曾立下志向?”
“志向?”陈蓦想了想,摇头说道,“不曾立下!”
吕布皱眉望了一眼陈蓦,见陈蓦神情坦荡,不像是说假,摇头一笑,哂笑说道,“大丈夫活这一世,当轰轰烈烈,名扬天下、兵权在握,成就一番事业!”
“或许末将并不适合吧……”
“哦?那什么才是你想要的,说来听听?”说话间,吕布的眼神闪烁不定。
陈蓦并没有注意吕布眼神的不对劲,苦笑说道,“末将只希望早日能履行与温侯的承诺,携馨儿远离是非之地,从此再无征战、杀戮,平平淡淡,了却一生……”
“馨儿?”吕布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陈蓦说的是刘辨未娶的妻室唐妃,摇摇头,神情难测地说道,“天下何其大,为了区区一个妇人,你甘愿就此埋没一身武艺?”说完,他紧盯着陈蓦表情。
“末将的志向,恐怕就是与心爱的女人厮守一生……待末将履行与温侯的约定后,末将便会舍去这一身戎装,与她离开雒阳,这是末将承诺她的!”
吕布微微有些动容,沉声说道,“你不后悔?”
“如何会后悔?”陈蓦摇了摇头,苦笑说道,“但愿到时一切顺利……”
吕布沉默了,过了许久,低声说道,“若董卓一死,天下必生动荡,若你愿意跟随我,我可保你一生荣华……”
“多谢温侯美意,末将实在不是这块料……”
吕布转头望了一眼陈蓦,他第一次感觉到其实陈蓦与自己并不相似,至少,他没有像自己那样的野心。
说实话,他今日与陈蓦交谈的目的,就是想试探一下陈蓦的性格,而陈蓦的表现令他很放心,但放心之余,吕布却有隐隐感到有些可惜,毕竟陈蓦年纪虽小,但性格稳重,处事周密又不失武人血性,又兼武艺也是不弱,实在是不可多得的部将。
前些日子吕布还为陈蓦的成长迅速而感到不安,但是今日,他又为陈蓦的淡薄功利感到可惜,人呐,有时就是这么矛盾。
当然了,吕布并没有完全相信的陈蓦的话,毕竟那只是一面之词,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却是坚信了他对于陈蓦性格的把握。
那是率军进入雒阳之时,远远地,吕布与陈蓦就听到城中哭喊声阵阵,进入城中一看,却愕然看到无数西凉军正在抢掠、驱赶城中百姓,当真是满城哭嚎。
一问之下这才知道,原来是董卓下令举雒阳全城百姓迁移长安,虽然董卓应了李儒的建议将雒阳让给袁绍等诸侯,但是董卓可没打算将雒阳的百姓也送给他们,于是调集西凉军驱赶百姓赶赴长安,期间又纵容西凉军夺百姓财物、粮食,淫人妻女,但凡有反抗者,当即格杀,当真是惨无人道。
那情景,别说陈蓦,就连吕布也看不下去。
忽然间,吕布隐隐感到身旁的陈蓦有些不对劲,转头一看,却见他死死捏着马缰,眼神凶狠如同虎狼,那慑人的戾气渗透而出,就连吕布也感到阵阵凉意。
好浓重的杀意!
“陈蓦!”瞥了一眼那些作恶的西凉士卒,吕布按住了陈蓦的右臂,低声说道,“那是郭汜、李傕麾下飞熊军,别惹事!”
郭汜、李傕,对于二人陈蓦多少也有些了解,他二人那可是董卓真正的心腹部将,一身武艺虽说比不过吕布但至少也是西凉佼佼者,甚至还有人传言,他郭汜、李傕才是董卓麾下除吕布外首屈一指的猛将。
听到了吕布的警告,陈蓦勉强遏制心中的愤慨,驾驭着战马黑风随吕布进入城中,但是没过多久,他忽然看到几名西凉军大笑着抛掷一名婴孩取乐,婴儿的母亲几次想冲过去夺回孩子,却被一脚踢开,甚至有一名西凉士卒见那妇女长地标致,欲上前施暴。
那时候,吕布猛然感觉到身旁陈蓦戾气暴涨,心中暗道不妙,还没来得及伸手阻止,便见陈蓦一夹马腹冲上前去,手持剑戟将一招将那名正抛掷婴孩的西凉士卒头颅斩下,一手将那婴孩接在手中。
那几名西凉军一愣,随即拔剑大怒冲向陈蓦,却被陈蓦一一斩杀,见陈蓦如此勇武,有一名西凉军慌忙向后逃去,却被逃不过陈蓦一柄短剑,深入背心,当即毙命。
整条街道鸦雀无声,放眼望去,百姓停下了哭嚎,连带着街上其余数百西凉军也是一脸惊骇地望着陈蓦,想不通明明穿着西凉军款式铠甲的陈蓦为何要对自己人出手。
“你是何人?!”一名飞熊军校官或许发现这里的状况,赶了过来大声喝问。
只见陈蓦一震剑戟上鲜血,狠声说道,“奋威校尉,陈蓦!”说话间,他一身戾气澎湃迸出,那掺杂着丝丝血色的煞气,唬地街上数百西凉士卒不敢做声,就连那位飞熊军校官也迫于陈蓦气势,稍稍退了一步,怒不敢言。
当然了,那位飞熊军校官更多地是顾及吕布与陈蓦身后的飞熊军士卒,毕竟董卓麾下有五支飞熊军,或许他也怕惹到不好惹的家伙吧。
怒视了一眼周遭,陈蓦翻身下马,将手中的婴孩还给了那名妇人,在那名妇人万分感谢的目光中,不声不吭地回到了吕布身旁。
“驾!”吕布一抖马缰,面色不改穿街过巷,毕竟陈蓦是他的副将,在他人面前,他自然要为陈蓦帮衬一些,更别说吕布并不认为陈蓦刚才的举动有何不对之处。
期间,吕布淡淡说道,“你刚才的举动,已经得罪了郭汜、李傕……”
陈蓦闷不吭声。
瞥了一眼陈蓦,吕布又说道,“此刻城内,西凉军数万,雒阳之民数百万,你区区一人,即便是救下一个,又能如何?再者,你以为你救了那妇人与她孩儿?哼,西凉士卒蛮横凶狠,待你走后,那妇人必定被折磨至死!”
一句话说得陈蓦身上戾气一滞,望着吕布欲言又止。
望着陈蓦那后悔沮丧的模样,吕布轻哼一声,嘲讽说道,“又不能救下那妇人,又为此与郭汜、李傕结怨,真是幼稚!”
“那若是温侯呢?”第一次,陈蓦对吕布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忿。
望着陈蓦眼中的不忿,吕布笑了,哈哈大笑,随即面容一正,语气冷漠地说道,“若是本将军,便要杀到他们胆寒,一人不够就一百人,一百人不够就一万人,即便是郭汜、李傕,能奈我何?”说着,他瞥了一眼陈蓦,一抖马缰,淡淡说道,“若是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什么也别做!——走!”
“……诺!”
此后前往城内的途中,陈蓦陆续见到了无数惨绝人寰的惨剧,正如吕布所言。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再出手,因为他已经了解到,自己根本就不能彻底地救下那些城中百姓,他只能尽可能地不去看那些惨剧,不去听那些惨叫。
望着陈蓦低着头,死死抓着马缰,一声不吭策马在自己身旁,吕布微微摇了摇头,在感叹陈蓦想法幼稚的同时,吕布首次对陈蓦有了好感,往日对陈蓦进步神速而产生的压力顿时烟消云散,因为他已经彻底把握了陈蓦的性格。
陈蓦,重德重义之士!
“陈蓦!”
“温侯?”
“你方才斩杀那些士卒所用戟法,学自何处?”
“这……是学自温侯……”
“胡说八道!本将军戟法,如何会那般糟糕?待向董卓复命之后,你且随我去校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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