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妙莲几次要问出口,终于咽下去了。
她没问,也没法问。
因为到她破釜沉舟要问的时候,拓跋宏已经不回立正殿了——他那是真的很忙了。明天就是大忌之日了。
就如在死胡同里之人。
甚至宝珠,陈嘉等宫女也察觉了风暴之前的危险,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挨打的伤痛还没痊愈,马上就是冯昭仪失宠的下场?
伴君如伴虎,原来如此。
再也不敢指望出那一口被打的恶气了。
好不容易,当晚拓跋宏终于回了一次立正殿。不过,他只是为了拿什么东西,轻手轻脚地进了寝宫拿了一个盒子。
冯妙莲就坐在梳妆台前,但是,他视若无睹。
她终于忍不住了,就算是屈居冯妙芝之下的屈辱,她也愿意妥协——毕竟是太后!是太后的忌辰啊!
“陛下,我……”
“你身子不好,就好好休息吧。”
“太后的忌辰……”
“皇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完美无缺,你无需操心!”
只这一句,拓跋宏就出去了。
冯妙莲躺在床上,真的觉得自己病了——病入骨髓——既被一个男人所厌弃,可又得不到自由,不能重新获得幸福的那种绝望。
无论他要不要,无论他爱不爱——她必须在这里,直到这一具臭皮囊死亡或者消灭!!!
甚至连叶伽她都不愿意想起了,也不敢。
怎么想都是奢望。
反倒是叶伽,每天忙于各种事宜,一刻也不得闲暇,跟拓跋宏的沟通也很顺畅。直到祭祀当天,他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些日子,冯妙莲从未露面。
就连今天,她都没露面。
在仪式开始之前,他终于沉不住气了,看到盛装而来的冯皇后一行,独独没有妙莲,这算什么?就算他是一个和尚,可是在宫里日久也知道祭祀的规矩,能参与祭祀的都是一种身份的肯定——
别说皇家,就算是普通人家里,常常是只许儿子儿媳祭祀,女儿就没资格祭祀!而在媳妇一倍,那又是正室才有资格,其他的小妾没有资格。
古往今来,大家都以此作为身份象征。
虽然妙莲不是皇后,可是她生病之前一直是她在主祭,现在就算有了冯皇后,但也不至于不让她参与了吧?
再看冯皇后率领的黑压压的一群人,可以说除了废妃,该参加的都参加了。
难道冯妙莲变成了废妃?
叶伽心里一沉,心思更是紊乱。
他待要找机会问问皇帝,可是如此情况下,岂能去打探皇家私事?
殊不知,拓跋宏一直在察言观色,他也在打量叶伽。
若有所思地!直到看到他的目光不停地看望后面——那是立正殿的方向,仿佛一直在狐疑,为何妙莲不来?
甚至目光已经看向自己了,看样子,马上就要来问了。
叶伽本是一个很沉得住气之人,天塌下来也不会变色。
今日何故如此失态?
是因着朋友之故?
是从何时开始的?只要是牵涉到妙莲的事情,他总是很紧张,从她生病,到她去家庙,再到回宫……她的每一件事情,叶伽总是特别关心。
昔日这都是很正常的,但今天,拓跋宏觉得很不正常。
至少,他心里很不舒服。
他丝毫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对朋友产生了一种无可抑制的莫名的敌意很愤怒。因为压制得很深,他并未丝毫表露出来。
不止叶伽,就连妃嫔们也极其惊讶。
依照冯昭仪的爱宠,竟然没资格出席——皇帝莫不是想废了她?
不然,何以这么对她???
冯皇后确知冯妙莲不曾来时,一颗心激动得几乎要跳出来了——宫女们的情报一点没错,那个贱人真的要倒霉了。
这种场合都不让她来,显然是陛下不准备给她面子了。
在皇宫里,再你多高贵的女人,必须是皇帝让你高贵你才能高贵。皇帝一个脸色不对,你怎样都高贵不起来了。
为保险起见,她还确定了一下——冯昭仪的确没来!
啦啦啦,她心里乐开了花,但觉今日是自己人生中最好最畅快的一天。
随着叶伽国师登上祭坛,祭祀开始。
祭祀的音乐响起,在皇宫里袅娜地回荡。
冯妙莲一身素服站在立政殿的花园里。
九曲回廊,慈宁宫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四周静悄悄的,几乎所有的宫女太监都在忙于这场祭祀,各种礼仪,然后还有素宴……一切的规矩她都明白。
她忽然很想去。
马上就去。
哪怕是屈居最末。
至少能对太后倾诉。
至少——可以见到叶伽一面。
再见一面啊。
一定要再见一面。
就这么一点奢求了,难道也不行么?
她走出去,但是还在御花园的边上就停下来了。
熙来攘往的宫女端着素宴,其中为首的便是皇后宫里的心腹宫女,正在趾高气扬地指使众人。
“快点,不要拖拖拉拉的……”
“皇后娘娘说了,一点都不能出差错……”
“大家尽心尽力,皇后娘娘会重赏……”
……
冯妙莲停下脚步。
罢了罢了。
这无非是冯皇后最最风光的一天罢了——这一天,足够她在自己面前笑傲许多年。
地位,名誉,实权——都在自己之上了。
还能如何与之抗衡?
再去岂不是自取其辱。
冯太后的画像挂在庄严肃穆的祭坛之上。
她“逝世”于盛年,所以音容笑貌都还保持着年轻时的风韵,端庄,优雅,脸上有一股一般女人所没有的硬朗的神色。
她死后,拓跋宏本是要坚持让她入“宗庙”——但鲜卑贵族们大力反对,因为宗庙只能是皇帝才有资格——也就是说,只有男人才有资格进入。
冯太后没有皇帝之名,但有二十年皇帝之实,为了北国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功勋远远超越任何北国历史上的列祖列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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