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年多年,可他对皇甫擎却并不陌生。
“经岑老这么一说,还真是真疏忽了!”皇甫擎说话的语气,依旧无波无澜,轻轻浅浅的。
洛翱沉不住气了,在一听到岑嵩之言,一看到皇甫擎取下面具那刻,就已然沉不住气,“你怎么还活着?你身上的毒无解,你为什么还好端端地活着?”站起身,他阴鸷的眼眸锁在皇甫擎身上,狠声质问。
“朕有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吗?”目光挪转,皇甫擎迎上他的视线,道:“一切都该结束了!”
殿外,陆随云,梁荣二人见皇甫擎、和另一身份有疑的侍卫被传进大殿,长时间不见出来,于是彼此相望一眼,运内力聆听殿内动静,知晓皇甫擎的身份已被拆穿,瞬间,互眼神暗示,而后在一众侍卫呆愣的目光中,纵身跃向殿门口。
推开殿门的一刹那,陆随云右手倏然扬起,发出一支传信烟花。
“皇上!”疾步行至皇甫擎面前,他和梁荣一左一右,护在皇帝身侧,“你们的谋划全然败露,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陆随云的嗓音很冷,平日里颇为温润的眼眸,这一刻聚满寒意。
洛翱嗤笑:“小子你大话未免说的早了些吧!”说着,他轻拍拍手,立时,无数道黑影凌空跃下,手持泛着凛凛寒芒的兵器,直指殿中央。
岑嵩不动声色站在一旁,他的人在除夕宫宴上全部殆尽,现在,他静静观察局势就好。
“你的野心就那么重要么?重要到利用家人,残害家人,都要成就你野心的地步吗?”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殿中诸人一刹那间将目光全聚集在叫蔺墨的侍卫身上,只见他一把扯下脸上的面具,随之扔掉头盔,一步步逼近洛翱。
嘴角尚未消散的嗤笑蓦地一滞,洛翱凝视着他,片刻,神色恢复自然,问:“你怎会出现在这?”
“我也想问我怎会出现在这里,多年前我就想问自己,为什么我会出现在大周,会出现在丞相府,会以岑相嫡子的身份,生长在一个原不属于我的地方,你现在告诉我,这都是为什么?”说话之人是岑洛,此时,他眸光幽冷而愤懑,一字一句怒斥着他的生父。
“我原以为你已知道我的用心,原以为你我父子间再无隔阂,为什么……”洛翱不理解,很不理解自己的儿子为何就是要和他唱反调,为何在这个时候出现,拉他的后腿?被救出灵月,在东旬养伤期间,他是欣慰的,因为他的逸寒变了,变得不再与他敌对,变得顺从,可是眼下的事实却告诉他,那一切都是欺骗,是长子在欺骗他这个父亲。他是无情,是六亲不认,但在这一刻,他的心还是有些承受不住,承受不住这个打击,“你就那么怨恨我?难道在你心里真没有我这个父亲,难道你不喜坐拥这整个天下吗?”
岑洛仰头,“哈哈……”大笑出声,他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身上优雅的君子之风也瞬间消失不见,他笑得异常大声,好看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有的只是冷漠,宛若千年寒冰般的冷漠,“父亲?我几时承认你是我的父亲了?有吗?我有吗?洛翱,你很可笑知不知道?同时,你亦可悲至极,你又是否知道?妻子,儿子,女儿统统被你利用,最后妻子还惨死在你手上,本就命不久矣的次子,为替你赎罪,为护我这个兄长,亦凄然惨死,那时,你作何感想的,你心里痛吗?告诉我,你那时心里可有一点点伤痛?你没有,你心里只有你自己,只有你那不切实际的梦想……”
洛翱脸色变了又变,怒吼:“放肆!”这个儿子终究不能和他一心,那么,他还要忍什么?只要成就大业,他要多少儿子都可以再生,“你别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你当然会,可我不在乎。”收住笑声,岑洛周身气息冷漠,定定地注视着气急败坏,身穿龙袍,盯着皇帝面孔的中年男人,注视着这个他从曾承认过的生父,“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么?因为我不能让你就那么死在迷雾山,我要你活着,要你引出一个可恶的老妖婆,现在,我想啊,那个老妖婆应该快出现了,只要她出现,顾二小姐的烦恼就会迎刃而解。”他在刺激洛翱,一字一句在刺激洛翱,似乎对方越是生气,他就会随之愈发高兴,“你现在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来啊,我等着呢!”
皇甫擎和陆随云,梁荣三人都没想到岑洛是洛翱的儿子,他们看着殿内的一幕,心中甚感唏嘘,但面上表情却没任何变化。
“你……你这个逆子!”洛翱手指岑洛,气得牙齿直打颤,他是可以不在乎这个儿子,是可以杀了这个逆子,然真要下定决心出手,他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他脸上表情阴沉,目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结果了你!”
岑洛掌心运力,声音沉冷决然道:“你来啊!”
“洛儿,不可!”岑嵩终于出声,他不能看着这个他一手养大,疼爱至极的晚辈,出现个什么意外,“他是你的生父,当年所为只是为你好,你如果真不喜欢,不赞同他的做法,可以离开这里,远远离开这里!”
“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话?不要以为多年来我对你还算客气,就将自己视作我的长辈。”岑洛将目光挪向他,语带讥讽,道:“你和他就是一丘之貉,甚至于你比他还要可恨,丞相府,偌大的丞相府,有着百年基业的丞相府,里面有你的子孙,有你的家人,有你祖宗的排位,你却倒行逆施,抛弃家族,抛弃子孙,抛弃所有的亲人,和他走上一条不归路……”手指洛翱,他目光冷漠,看着岑嵩又道:“知道么?被你抱离母亲,送出府的嫡孙女,被这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对待的么?她从小就训练那个小女孩,训练她一些下作手段,而那个小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在丞相府住过一段时日的莫姑娘。她是个可怜的女子,是你们,是你们害得她走错路,害得人生尽毁!”
莫婉倾,那个人尽可夫的女子,是他的嫡孙女?岑嵩眼里的震惊怎么也掩饰不住,他看向洛翱,发现对方并不回避自己的目光,一时间,他脑中一片空白,原来……原来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有记挂那个孩子,片刻,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岑洛:“那孩子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这。”莫婉倾有哭过,要不然她的双眸不会红肿异常,看着殿门口走进的宫女,岑嵩颤声道:“你……你是婉倾……是我的孙女……”他脸上有丝动容,他没有绝后,他还有一个孙女活在世上。
莫婉倾刚踏进殿门,太后,皇后,平阳公主,以及住在宫中,脸蒙面纱的翡翠郡主在一众宫人跟随下,出现在了殿门口。
“皇后和长公主随哀家进去,其余人殿外侯着。”太后说着,就进了大殿。
“皇上,这……”看着殿中手持利剑的黑衣人,还有手握兵器的侍卫,太后目光一闪,走至皇甫擎身边问。
实则她心里多少已有底——身穿龙袍,与她的皇儿容貌相同,满脸煞气的中年男子,不是皇上,不是她的皇儿,不是大周的郡主。
太后之所以有此认知,一则是母子天性,另一则是皇后在来勤政殿的途中,与其遇到一起,便索性道出心底对皇帝的猜疑。
皇甫擎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尾随陆随云,梁荣二人进殿的众侍卫保护好太后,皇后,平阳公主。
莫婉倾在岑嵩不远处站定,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扬起:“我是莫婉倾,可我不是你的孙女。”
闻言,岑嵩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尤为僵硬:“孩子……我是你的祖父……”目光扫过太后,皇后,平阳公主,他扯下面具,露出真容,看向莫婉倾又道。
莫婉倾咬牙,一字一字道:“你、不、配!”短暂停顿,她续道:“你就是一个无心之人,不配有家人,一生活该断子绝孙!”见岑嵩面部表情更是僵硬难看,就是身子也禁不住一阵颤动,莫婉倾冷若冰霜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解恨的笑意,但仔细看去,那笑竟带着凄凉,悲怆,虽然很浅,却还是能看出的,“知道我从小到大受的苦吗?知道我被那丧心病狂之人,怎么操纵吗?”眸光冰冷刺骨,她指向洛翱,声音嘶哑对岑嵩道:“我就在城外的一座别园中长大,我想我的家人,想着为什么不能和双亲待在一起,他的走狗坤伯告诉我,只要帮着父亲做事,只要我乖乖听话,只要父亲大业有成,我就会看到父亲,看到娘,看到我的兄弟姐妹,结果呢?我只是个棋子,是你和他手中的棋子,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做着自己不愿做,感到尤为恶心之事,为此,我变成了人人唾骂的荡 妇,这些都是拜你们所赐!孙女,到现在你还有脸说我是你的孙女,说你是我的祖父,你凭什么啊?告诉我,你凭什么啊?”
岑嵩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在一起,脸上表情忽明忽暗。洛翱见早朝时辰已过些许,却不见文武百官上朝,还有敞开的殿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御林军疾步而来的声音,他心里一紧,顿觉不妙,于是,森声下命:“关住殿门,给朕杀!”
随着他一声令下,众黑衣人开始提剑攻向皇甫擎等人。
“你还站着做什么?难道你想死在这,不想与我母妃相见,带她远走高飞了么?”岑嵩站在原地不动,洛翱恼怒地大声吼道。
岑嵩身体一震,游目四望,便见殿内已厮杀一片。
“逆子,我今日就送你去见你娘和逸轩!”岑嵩虽已回过神,却依旧站着没动,洛翱气急,将怒火全发在了岑洛身上,他认为是这个与他不用心的儿子,泄露了他的计划,才会闹出今天的变故。岑洛正在与两名黑衣人交手,猛不防洛翱朝他袭来一掌。
险险躲开,他冷眸如剑,盯着那正向他走来的男人。对方目光阴狠,没有一点温度。
迎上洛翱的视线,岑洛眸中的冷意加剧,突地冷冷一笑:“来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老妖婆快出现了吧?
岑洛哪知,他心里念叨的那个老妖婆,并非自个暗藏某处不路面,而是被先帝幽禁在地宫,现如今正被连城一行人带着进入宫门。
洛翱阴狠至极的目光锁在他脸上,森声道:“很好!”他盯着岑洛不放,那目光就如同染着剧毒的箭矢,恨不得直接刺其心口,看着这忤逆他的孽子血流不止,死在他面前。
与他目光相对,岑洛眼里无丝毫惧意。
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出手……
“逆子,你别忘了你的武功是谁教的,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绝学!”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