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儿鬼把戏,只能哄哄铁木黎那蠢货,怎么瞒得过城主?”
楚空山变色道:“梁城主当真来了北平?”
万绳不置可否,扬头望天:“违反禁令,可知罪么?”
五部之主垂头丧气,纷纷跪倒在地。乐之扬忙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主意,他们受了我的挑唆,论罪责,由我一力承担,若要责罚,罚我好了。”
万绳瞪着乐之扬,眼神颇为古怪,秋涛笑道:“乐之扬,这是我西城的家事,你是外人,不要插手,要么城主生气,惩罚还得加倍。”
苏乘光等人无不动容,望着乐之扬一脸乞求。乐之扬犹豫未决,忽听秋涛说道:“乐之扬,你先别急,听万绳说完。”
乐之扬受过秋涛恩惠,不愿与之翻脸,只好点头道:“好,万部主请说。”
“我传话而已。”万绳扫视跪地五人,“城主说了:不管则已,一管到底,宝在人在,宝亡人亡,丢失一分一毫,你们自我了断!”
五人脸色惨变,这些财宝好比一大块肥肉,四周饿狼环视,别说铁木黎、冲大师,天下任何人知道,都难保不会咬上一口。五部之主武功虽高,守住宝物却并无把握,一时各各低头、作声不得。
乐之扬猜到梁思禽的心思,元帝遗宝,既是泼天的富贵、也是烫手的山芋,八部守卫宝藏,可免他后顾之忧,当下笑道:“西城八部,一体同心,万先生想来也不会袖手。”
万绳沉默不答,秋涛笑道:“我三人担负监督之责。”略一停顿,又说道,“乐之扬,这件事,你百密一疏,做得并不干净。”
乐之扬一愣,问道:“为何?”秋涛说道:“但凡马车,都会留下车辙,这些马车负载沉重,车辙甚深,对头循着轨迹一路找到,很快就能找到这儿。”
乐之扬变了脸色、冷汗迸出,车辙一事他确未多想,慌乱间,忽听卜留笑道:“秋师姐,你说出这些,想必已经善后过了吧?”
秋涛白他一眼,笑而不答。乐之扬这才放下心来,地母“坤元”之术,驾驭泥土得心应手,抹去车辙,并非难事,当下拱手笑道:“多谢秋前辈。”
“先别谢我。”秋涛微微苦笑,“你所作所为,城主并不高兴。一来将西城卷入无边是非,使我由暗转明,大违城主初衷;二来你跟盐帮豪赌,那些盐枭乌合之众、素无纪律、掌握不周、祸害无穷。”她看向楚空山,“楚先生,这件事还须你多多出力。”
楚空山点头道:“楚某当年与梁城主也有数面之缘,品茗论剑,颇为投契,一别数十年,不知可否引见。”
“城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秋涛轻轻摇头,“我也只得其令、不见其人。”
楚空山深感失望,说道:“阁下若见城主,还请转告鄙意。”秋涛笑着点头。
万绳问道:“乐之扬,如今九门紧闭,你取了黄金如何出城?”
“这是通关令牌。”乐之扬取出一枚金牌,“张信给我的,天一放亮,便可出城。”
万绳说道:“铁木黎必不罢休,你要小心为上。”
“各位也一样。”乐之扬招呼众人,将黄金搬上一辆轻便马车,自己换了短衣,戴上斗笠,冒充车夫。楚空山呆在车里,仗剑看守黄金。
待到东方发白,乐之扬抖缰催马,晃悠悠地从后门驶出。沿途长街戒严,巡逻兵马往来如风。守军吃了大亏,满城搜捕凶手。铁木黎武功虽强,也不敢公然抗拒大军,含恨逃走、暂避风头。
乐之扬手握令牌,一路上畅行无碍。到了北门,排查甚严,乐之扬谎称张府眷属,守将眼看令牌无虚,不敢深究,匆匆放行。
逶迤行驶数里,遥见一座长亭,楚空山说道:“到地儿了。”
乐之扬举目望去,此地北临燕山,一脉泉水从山中流出,汇成小溪,从亭前淌过;长亭西北黑压压一片松林,含烟吐雾,若有龙蛇潜伏。
楚空山站起身来,冲天发出啸音,一长两短,声振山林。
沉寂一时,从松林里走出几个人来,为首的是陈亨,身后跟着几个陌生壮汉,个个短衣长刀、不苟言笑。
陈亨扬声道:“楚先生、乐盐使,东西带来了么?”
“带来了!”乐之扬一拍车厢,“都在里面。”
陈亨流露喜色,笑道:“二位真是信人。”又指随从壮汉,“这些都是分舵的兄弟。”壮汉们弯腰行礼,五指不离刀柄。
“好杀气!”楚空山冷笑,“摆下马威来了?”
陈亨有些尴尬,点头示意,壮汉放开刀柄。陈亨说道:“大路上不好说话,各位还请进林子里说话。”
楚空山微感迟疑,乐之扬却笑道:“好!各位带路。”陈亨跳上车来,乐之扬打马向前,几个壮汉徒步跟随。
进了松林,不闻言语喧哗,却有多人呼吸。乐之扬留意左右,树干之后,隐约闪现人影衣角,间或掠过一张面孔,粗犷狡黠,向着马车窥伺。
乐之扬暗生警惕,楚空山的脸上也是阴云密布。他避开陈亨,伸过食指,在乐之扬手心飞快写道:“形势不妙,擒贼擒王。”乐之扬明白其意,目视前方,微微点头。
走了一里有余,到了开阔地面。空地上三三两两,聚集二十余人,高奇手持拐杖,坐在一块岩石上面,淳于英、杜酉阳站立一旁,其余陌生汉子,均是壮硕有力、刀枪随身。
“高长老!”乐之扬跳下马车,笑嘻嘻拱手。
高奇也不起身,略一点头,懒洋洋说道:“黄金呢?”
乐之扬指一指马车,数名汉子快步上前,乐之扬伸手一拦,笑道:“慢着!”
“怎么?”高奇眯起老眼。
“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乐之扬笑容满面,“公平合理,两不相欠。”
高奇呵呵大笑,点头道:“理当如此!”将手一挥,陈亨从腰间摘下一支牛角号,苍白镶银,呜呜呜冲天吹响。
号角吹完,松林里稀稀拉拉地走出十几个人来,衣裳简陋,体格还算健壮,眉眼间却透出愁苦。
人数如此之少,乐之扬心头火起,正要发作,忽听脚步声急,似有多人奔跑,震得地皮抖动。转眼间,松林里涌出许多汉子,一色粗布短衣,黑布缠头,足踩麻鞋,手持大刀长矛,面孔冷漠阴沉,但如河面上的层冰,掩不住骨子里的凶悍暴戾。一时间,人越聚越多,密匝匝地将乐、楚二人围在中央。
楚空山心头发紧,不觉握紧铁木剑,乐之扬也觉形势不对,转眼看向高奇。老头儿眯眼望来,目光闪闪烁烁,颇有几分嘲弄:“乐盐使,你一定以为老夫设套赚你?”
“不敢!”乐之扬苦笑。
“本帮江湖草莽,历经磨难,延续至今,倚仗的不过是个信字。”高奇说到这儿,微微得意,“乐盐使,你可要记住了!”
乐之扬笑道:“小可牢记在心。”
“召集仓促,来的不多。”陈亨从旁说道,“共计一千九百八十四人,乐盐使,你若不信,大可数过?”
“不必!”乐之扬摇头笑道,“我信得过陈分舵主。”
陈亨微感意外,使个眼色,那几个汉子跳上马车,抬下宝箱一看,均被金块光芒耀花了双眼;人群中也生出一阵骚动,前推后拥,势如潮水。
“退下!”高奇拐杖一顿、发声暴喝,内气充沛,震得近身之人双耳嗡鸣。
人群后退数步,陈亨努了努嘴,几个汉子拎着杆秤上前,一边检验成色,一边称量点数;过了半晌,汉子退下,冲着陈亨默默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