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杀人报仇也好,这样是最低级,但也最有效的手段。
“你说……”项晔的声音沉甸甸,“你说再把他们丢去战场,去吃苦去磨砺,还来得及吗?”
“他们若有心,总是来得及的。”沈哲道。
皇帝一声冷笑:“是啊,怕就怕他们没有心,是朕的不是,真耽误了他们,朕毁了他们。可笑的是,朕还曾以为,他们会轰轰烈烈一场。”
沈哲公允地说:“淑贵妃离居京城,母子分离,中宫的强势,都是原因,并非皇上一人之过。”
项晔看他:“默认母子分离的是朕,珉儿之所以强势,也是因为朕,你说是谁之过?”
沈哲一笑,目光转向桌上的瓷瓶,问道:“哥哥打算如何处置。”
这一声哥哥,谈论的便是家事,沈哲没有言明,可谈论家事,他便是希望兄长能网开一面,那是他的亲身骨肉。但,眼下亲身骨肉,正磨刀霍霍逼向他。
“逐出京城,给他一块地,让他去做王,从此限制自由。”项晔给出了决定,“沣儿性子不强,没有人在身边怂恿,他的心能平静下来,可浩儿这孩子,真真被一个女人激出了所有的恶。”
“是。”
“朕生下他,自然要对他负责,从此就白养着他,他在封地除了不得屯兵造武器,不得与外邦联络外,可以做任何事。出了封地,所到之处都要有人看管,若再发生这样的事,连同看管他的人一并获罪。”皇帝冷然吩咐,“明着暗着多派几批人,互相牵制,免得有人被他买通说服,又生事端。”
沈哲一一答应,走去要拿那瓶砒霜,皇帝又道:“待朕百年后,也不许有任何改变,他若长寿,是他的福气。你若安在,朕没有可担心的,你若也不在,就托付给沈云。“
“臣遵旨。”沈哲将那瓶砒霜收起,问道,“圈那一块地?”
项晔伸手去接窗外的雪,冷风往他的脖子里灌,皇帝说道:“把行宫圈入,但他不得干涉元州任何事,不得践踏那里的徒弟,不可奴役那里的百姓。”
“是。”
沈哲离去,殿中空荡荡的,北风呼啸着闯进殿阁,项晔迷茫过也糊涂过,可他不能总这么不公平,能牺牲女儿,却舍不得儿子。
然而,到底是上了年纪了,这么站在寒风中,由着雪花化在脖子里,加上心事沉重,当天晚上,项晔就染了风寒,许久不病的人突然烧得滚烫,一时一刻也离不了人。
珉儿陪在身边,听见他梦中呓语,轻轻喊着自己的名字,直到把自己的手握在掌心,才安稳地睡去。
元元和琴儿不忍母亲通宵陪伴,要来替换她,被珉儿嗔道:“母后还年轻呢,纵然是老了,也要我陪着才好。”
沈哲深夜进宫来探望,珉儿将朝政嘱托于他,皇帝必然要休养三四日方能好,沈云提起三皇子即将被送出京城,去陪伴淑贵妃一事,珉儿道是她已经知道了。
“娘娘,浩儿终究是皇上的亲骨肉,还望您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沈哲如是说。
“不然呢?”珉儿淡漠地看着沈哲,“我为何要等他们长大成人?”
是啊,中宫若不容人,又何来今日的麻烦。
沈哲抱拳道:“多谢娘娘。”
翌日天明,项晔从睡梦里醒来,便见伏在一旁睡着的珉儿,他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面颊,珉儿醒了。
“好些了吗?”珉儿问。
“没事了,朕只是累了,想踏实地睡一觉。”项晔微笑,眼中有不舍,“怕就怕越往后,不知哪一天,睡过去就再也……”
珉儿轻轻无助他的嘴:“不要说话。”
项晔道:“珉儿,他们再不会给你添堵,你只管放心。”
珉儿看到他眼角有泪花,嗔笑:“怎么,眼睛进沙子了?”
项晔嗔笑:“上了年纪,多了柔情少了铁血,真真不该。”
话音落,一双女儿赶来,嘘寒问暖满脸写着担心,做父亲的怎能让儿女担心,只等他们退下去,项晔捏了珉儿的手道:“蒙格回晋国一切顺利,便注定了后路艰难,忽格纳是很狡猾的人,我们的女儿或将面临此生最大的挫折。”
“女儿与我说,她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珉儿安抚皇帝道,“口口声声她是你的女儿,却又不相信他。皇上,好好把身体养起来,必要的时候,我要你去把孩子接回来。自然,我更愿意她在那片土地上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