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卑微如蝼蚁,声泪俱下劝诫,试图将与深渊做交易的云逸救出来。
可她忘了,与深渊打过交道的人,深渊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
云逸声音冷如冰窖:“你是不是看上了仇人之子?”
云槿下意识想否认,嗓子恍若落满了灰,嘴唇翕合数下,吐不出半个字。
云逸后退两步,一字一句重重砸在她的心上:“从今日起,云家与你这忘恩负义之人再无任何瓜葛,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大哥……”
长剑划破长空,掩在夜色中的猩红液体吧嗒吧嗒掉落青石板路,染红了银光刀锋。
梁榭潇赶到时,面色惨白的云槿已陷入昏迷,腰腹罗衣尽是淋漓鲜血。
拧紧的眉目再次皱成川峰,不由分将她一把抱起。
沉稳有力的步伐遁去,巷尾缓缓走出一道细瘦纤影。褐色毡帽几乎盖住整个后脑勺,皎洁如雪的肌肤隐没在黑暗中。
忽略心中一闪而过的异样情绪,空中传来她低声恍惚的呢喃声:这样,也好。
黯淡垂眸转身,茕茕孑影孤零零投射在地上,渐行渐远。
“城门被破,容光已死,树倒猢狲散。那些不成器的侯王后代逃的逃,降的降,咱们得离开这里避避风头。”
游廊拐角处,玉石瑽瑢的石崇左手夹着珍石玉器,右手不由分拽扯出一凝脂柔夷,面若桃花般的绝美之貌紧随廊檐下而出。
两片柳叶眉似蹙非蹙,曼妙身姿下的倩碧色纱裙跟随略微犹豫的动作前后摆动。
“石爷,要不再等等?”
“有啥好等的?再等下去,爷的命难保啊!”
等候多时的马车停在后门隐蔽处,石崇抛掷完左手的金银财宝,揪扯身后的女子,扬眉催促。
忽地,突兀的喉头多了一柄染了鲜血的长剑。
石崇吓得浑身觫斛,双脚瘫软在地,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
“你没事吧?”
眉染浓郁的杏仁在见到他的那刻,如同五月晴空下的清湛之色,光亮异常。细弱柔夷赶忙检查他的周身,心悬在嗓子眼。
云逸长手一挡,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朝着跪地求饶的石崇冷言威逼道:“你的侍妾绿珠因不愿委身他人,已坠楼而亡,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
为了活命,撒个谎算什么?
只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侍妾竟与罪臣之子勾搭上了。
“若你言而无信,那么……”
凄厉一声惨叫,脱离本体的拇指抛掷空中,血液呈现喷射状,溅落一地血污。
天际深处,点点白光连成一条线,撕破雾气浓重的黑夜。
“启禀将军,这位姑娘并未伤及脾肾,好好调理一阵便能恢复。”
梁榭潇长臂一扬,命令小厮跟随军医抓药。
“王爷……”
抬手捏眉的动作一顿,他有些愕然看向本该待在颍上的李久长,棱角分明的五官瞬间凝上层薄霜。
“季小姐将您假意放出的消息视为真,一路风餐露宿赶来狼牙山……”
话音还未落,颀长峻拔的男人早已没了踪影。
一个月后,蓬莱十五万大军与瀛洲二十万大军在西上成功会师。
三个月后,心力不齐的各地侯王无力抵抗,又慑于他国天威,纷纷举白旗投降。
彻底收复山河失地,臣民归心。
作为一国之君的齐田磊便在宫中设宴款待两国援军之首。
“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促膝长谈,还是在三年前。”
夜幕之下,白衣胜雪的魏剡音线平缓,清湛明晰的宫灯随夜风摇曳。
梁榭潇如墨般漆黑的深邃眼眸沉了沉,仰头,喉结滚动几下,浓酒顺着喉咙滚落。
“对她,我势在必得。”
“她不是物品。”梁榭潇凝眸远眺,紧抿的薄唇惜字如金。
魏剡看了他一眼,束发镶宝银冠在灯光下闪了闪,眸色坚毅:“她亦非你的所有物。”
挺拔如松柏的梁榭潇拧眉深蹙,不再多言,踱步沿廊拾级而上。
身后之人连名带姓唤住他,嗓音落地有声:“我爱她,甚于你!”
梁榭潇侧目一瞥,眸光泛冷,垂落的双掌攥得紧紧的,旋即头也不回离开。
灯影如绰,落在白皙清湛的俊容上,占据大半张脸,阴影晃动时高时低。
沉香璃纹睡榻一侧,黑陶酒瓶倾倒三四,借酒浇愁,只会愁更愁。
长肘撑着膝盖,锦龙衣袍上的缕缕寸线绣出的,一如此刻萧瑟的秋风,寂寞之余,只有树影婆娑陪伴。
梁榭潇垂落双眸,膝上的修长指腹轻轻摩挲手掌的秋兰素佩,终是舍不得让它孤零零躺在沉木衣柜中蒙尘。
娇柔倾美的笑靥如花般在他眼前绽放,即使是浑身长满刺的玫瑰,他亦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