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昱显然还恼节南的大言不惭,落在后面,迟迟不到亭前。
节南就问,“你易容了?”
“没有,不过年纪大了,自比不得当年。”庵主斟了一杯茶,热气腾腾,“节南二字,是贫尼给你取的,希望你与众不同,如嵯峨之终南山,肩负苍天。结果桑大天给你取了小山的小名,真是俗人。”
节南一听来气,“我爹虽又土又俗,只能由我这个女儿来笑,由不得别人说三道四。呃——庵主法号是什么来着?不好意思,来观音庵几回了,没用心记。”
“记不得就不用记了。”这回答有一分出尘,但下一句立坠魔地,“端茶磕头吧。”
节南自然要笑,“我以为出家人无亲无故,剃去三千烦发,从此一心侍佛。”
偏那位会说话,“我是假出家人,过年还想喝一杯女儿孝敬的热茶的。”
节南道,“不急,您先跟我叙叙旧。”
庵主目中慈祥,“我以为你已经听昱儿说了。”
节南摇头,“但他没说你为何丢下我,为何这么多年没出现,如今为何又想认回我了。”眼一拐,见延昱已在亭阶外,背对着她们,似无意进来看母女相聚。
“当然是因为——”
忽然,林子那边,红庵墙内,一串美妙琴声。
“庵里今日来了那么多贵客,不亲自招待么?”节南问。
“枢密使夫人借贫尼的后庵沐琴听经,不用贫尼露面。”庵主语气一敬。
节南的目光移到庵主那双手上,心念转,“听闻庵主凤尾琴的技艺一绝,可否让我欣赏欣赏?”
庵主怔道,“我……”
“你不会凤尾琴。”节南似笑非笑,“不是我以貌取人,只是看庵主十指粗短,实在不像会弹一手好凤尾琴的。”
节南说得大声,引延昱进亭子,自己却往外走,“她不见就不见,你何必找人冒充?”
“端茶磕头。”延昱挡住。
“不端茶不磕头。”节南不高兴,“本尊在此我都要考虑,更何况还是冒充的。”
庵主忽然笑,“早闻这姑娘是又聪明又倔性,今日亲眼瞧过,才知厉害。既然是个不爱听话的,那我这个作长辈的,就只能动手了!大公子且容我一试——”
一道掌风,凌厉带嚣,明明往外走的节南,突然拉回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无留手。
节南在延府吃过暗亏,刚才又被抢了蜻螭,经受着出师以来前所未有的打击,但她半句抱怨也没有,连蜻螭两字都不提,憋着一口气。
这口气,在庵主说要动手时,终于决定吐出来。
庵主笑声嘎止,身躯弓成虾,似乎躲过了节南那一掌,却觉胸口压上千斤,逼得她连连后退,全身血脉不畅之感。
“原来你不止剑法好。”庵主双掌翻花,咳一口,“好得很。”
节南身轻如燕,穿出半山亭,杏裙半片轻折入腰带,叶儿眼锋芒犀利,左臂成刀,右掌托肘,作请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