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阵惊呼让火字楼上睡眼惺忪的戍僧完全乱了套,手上沾着的某种腥臭的液体让他们着实下了一跳,还以为身边的某个人被偷偷缒楼而出的彝人用刀抹了脖子,七魂去了三魄的他们根本顾不上刚刚因为嗜睡流得满手的哈达子,提起手中的哨棒,朴刀,趁还能动弹,视野中的黑影还没跑远,耳朵里还能听见铁链拖地时发出的金属撞击声,早已如出闸的猛虎般追了出去。
“这老幺还真的是诡计多端,弄这么一出好像我们刚刚从里面逃出来的假象,等老二你被他们抓回去,我们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混进去了。”
吴永麟的计策其实很简单,让老七带着老二在三更左右偷偷藏到了火字寨楼墙根下,等寨楼上的僧人被惊醒之后,老七带着老二当着那些雾里探花,一半迷糊一半清醒的僧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让他们误以为这个家伙是刚刚从墙里面逃出来的漏网之鱼。整个计划前前后后的火候把握得分毫不差,等老七押着老二堂而皇之的钻入火字寨楼之后,躲在暗处的众人早已偷偷捏了一把冷汗。
为什么让老七许希混进去,这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首先人不宜过多,多一个人便会多出一分被识破的风险。第二层是为了防止大月氐临了时再次投敌,万一这小子不老实将整个计划露底,那接下来的后果可想而知,许希用些许手段杀人灭口,神鬼不觉。第三层,剩下的几人里面,只有许希能懂彝族语,时不时探一下那些在堤坝上做工彝人的口风,这可是再合适不过。
一切再次归于阒寂,哑巴老二被投进了水坝边的水牢中,作为惩罚,他必须得一夜呆在里面,还好这水库囤积的水经过长久的暴晒,早已去掉了寒意,在里面待着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更何况浑身难受的老二早就想洗一洗周身的那股怪味了,这可以说投其所好。老七因为看管不利,被惩罚在火字楼看管的那截堤坝上巡夜,老七心里简直了开了花,这样不但能看着老二,更能趁月黑风高搞搞事。火字寨楼原本的戍僧则各自归位,该磨牙的磨牙,该打屁的打屁,该打瞌睡的继续打瞌睡,一阵扑通的落水声并没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还以为是水牢中的老二闹出的动静。
天蒙蒙亮,整个火字寨楼密密麻麻站满了围观的吃瓜群众,如蚁附膻,连原本能通一辆牛车的坝堤上的交通也阻断了。由于围观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只见黑压压一片人头钻动,个子矮一点的,垫起脚尖也没法看到前面到底发生了何事,气力小一点的根本就别想挤进去,只能干瞪着眼,竖起耳朵,听前面的人,所发出的“啧啧”称奇之声:“真是活见了鬼了……”
“嗨!老李,甚么奇闻啊?”
“你自己不会看!”
“我挤不进来呀,”
“挤不进来,就用力呀……”
后面有人叫嚷道:“大家快让开,高爷来啦!”
没弄清楚状况的彝人和僧人彼此推搡着盘集在事发地点周围,完全没一点退潮的迹象,何况大坝上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早已划分了自己的地盘,自己家门口的事情,那里轮得上金木水土四楼的人来趁威风,火楼的人暗中早已结成了一道人墙,准备将这件自家门前的丑事压下去,这要是传到檀道济耳朵里面,估计所有人都要跟着遭殃。匆匆赶来的高舆急于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苦口婆心劝导无效之下,只好以武力破除那道人墙了。
在一阵皮鞭与叫嚷声中,火字楼的这帮乌合之众并没能坚持到最后,堤坝上引起片刻的混乱,那些原本好奇看热闹的闲豫家伙,总算给驱散了。
高舆这才看清了事情本来的面目,地上躺着一具被泡得浑身浮肿的尸体,只是头却不知道到哪里去了,从表面上看,这具无头男尸似乎才死了不到两三个时辰,只是那身衣服,让恍然若失的高舆如掉入了三九天的冰窖里面,一股凉意由脚底板心直接窜到了全身,每个关节说不出的难受,高舆没看错,那是刘二被沉到水底之前,那个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哭哭啼啼的浑家替他披上的。
“给我下水,找头。”
原本站在那具无头尸体旁边,是四个全付戎装,浑身战栗的火楼僧人,原先那些围观的金木水土四楼的闲人们,已退得远远地,但仍在指手划脚地,窃窃低语着,嬉笑怒骂,表情迥异。
四个僧人彼此面面相觑,按理说长官发话了,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你也得闭着眼睛往里面跳,当另外的三人将求助的目光齐齐的望向了似乎是火字楼伍长装束的人,他向着那具无头尸体煞有介事地端详了一眼之后,才扭头向背后原本看热闹的一个缩头缩脑的僧人吼道:“妈的巴子,还愣着干嘛,赶快招呼人下水找头。”
“伍长大人,这水里面有...有脏东西。”
“平时让你多认识几个字,多看几本书,整天胡天混地的过日子,你这脑壳里面除了女人,能不能有点让我刮目相看的东西。”这位横眉大眼的伍长也许早已习惯了手下人的猪脑饭桶,不失时机的指点道:“你带的那些彝人长工是吃白食的吗?让他们下水去找,找不到头,今天就别吃饭了。”
由于语言不通,原本被隔得远远的彝人很快在皮鞭与呵斥声中莫名其妙的下了水,只是整个白天的情况却很不乐观,刘二的头好像消失了一般,彝人摸上来的东西除了石头还是石头。
一直站在水坝边凝视,表情越来越纠结无奈的高舆好像记起了什么,突然问道:“这具无头尸是谁先发现的?”
“是他?”伍长指向了在水牢中似乎巴望着领赏的哑巴老二,急于表现的老二像见了救星似的咿咿学语,表情兴奋,水牢里呆太久了并不好受,老二的十根手指早已肿得像烂香肠。如果此刻能准确的表达出来,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当场变节。暗处偷偷瞧着这一切的老七这才明白老幺的先见之明,这老二果然是个软骨头,还好毒哑了他,要不然这得坏多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