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无眠,辗转反侧甚是难受,索性起身披衣,临窗而望。月华如流水般倾泻,筛过繁密的树影投上人身,在这个闷热的夏季,似乎竟真带了些许清凉。有风丝丝吹拂,携着若有似无的香气而来,萦绕于鼻尖。
不浓不烈,不庸不俗,很是浅淡清雅。
这也是熟悉的味道,记忆中的味道。
我心底莫名地激动了起来,上前一步伸手将窗扉彻底推开。窗外正对着宛清池,池中无数花叶的影子在月光下攒动。夜风失了阻拦,呼呼地尽数贯入窗子,满殿满室的水荷香,仿佛要将人的整颗心沁透。
“小姐?”也许是开窗的声音与掠过的风惊醒了趴在桌边打盹的尚香,尚香撑起身,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问,“怎么了,是睡不着么?”
我以默声作回应,后背和后脑勺倚着窗框,抬头仰望天边的一轮明月。好圆好圆的月亮,人人皆言月圆人团圆,然而这实际上是团圆的结局,还是分别的前奏?若团圆过后迎来的却是更长的分别,那么团圆与分别又有何异?
良久,我不由喃喃地念道:
“昔日迢迢圆月夜,莲香荷语碧水湾。
今日迢迢圆月夜,贝阁朱阙绮窗前。
清辉一泻何人念,凭轩问月几回圆。
又顾银盘临华梦,浮光可还似往年?”
“小姐你说什么呐?”尚香一脸不解地凑近来。
我抚着窗框的下沿,指尖随思绪微微颤抖:“今日……可是十五?”
尚香被我问得有些惊讶:“是呀,怎么了?”
我低头思索良久,深吸一口气又呼出:“你去小厨房看看还有没有剩余的食材,我稍后便过去?”
“啊?”尚香张大嘴,双目不停地眨着望着我,好一会才道,“小姐你是肚子饿了吗?这让我去做些吃的就好了,何需小姐亲自动手?”
我只摇摇头:“你听我吩咐就是了,其它的我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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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侍从们掌灯开路,深夜的宫道显得有些森寂,我独自一人提着一个食盒,循着高墙隔断月光的阴影缓缓前行。
走了好一阵,在经行过诸多宫门和通往各宫室的岔路后,眼前豁然开朗起来,见是一座巨大的宫殿,金瓦为顶,朱木为体,白玉为底,殿内燃着灯,远远便可望见窗子背后跃动的光团。
那便是这个国家权力与尊荣的集中地,也是历代皇帝处政与起居的地方,章乾宫。
原本依照祖制,每逢初一和十五皇帝都应驾幸皇后处,但自从我与煜倾之间闹翻后,煜倾便索性在这个时间留于御书房批阅奏折。
我依照过往的经验,轻松地绕过诸多看守的侍卫和太监,来到御书房门前。
悄悄推开一道门缝,我往室内打量了一圈,煜倾果然就坐在御桌前,手持朱笔疾书,另有奉茶宫女一名低头立于旁侧。
终于等得奉茶宫女去换茶,我小心翼翼地钻进门缝,步履轻轻向前,一手端一盏茶,另一只手将食盒藏置于身后,直走到御桌旁停立。